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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你这次究竟去哪里,不过剑南云南地方都蚊虫多,你带上它,管用的。总共二十个,不重,不占分量,你都装进行李里。到时候一个荷包味道散了,记着换个新的挂。”

聂长安应道:“好。”聂娘子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在肘上拍了拍,道:“行了。走吧。”送聂长安和裴慎过了中门,绕过影壁,出了大门,看着他登车方回。好在裴慎日常用的座车只是双马轻车,于他那杜姓同事的身份大概显不出太大破绽。

从两人进门到出门,刚好一刻钟。

西南的苏毗自崛起后,和虞朝小摩擦不断,大争端也有过好几次。虞朝首当其冲的剑南道会、湔等州,与京城相去逾千里,自不能指望用兵时临时从朝廷周转,因此常年有重军屯驻。这次剑南全道驻军皆归裴慎节制,他持符前去,接收当地人马粮秣,所以此行离京,并无大军起行场面,只以殿前射生手八百骑随从。统领这部御营亲军的是皇帝特意塞来的青年才俊,宠妃荆淑媛新出炉的干弟弟,当然是姓荆,单名一个华字。

另一位同行的重要人物则是监军御史梁望远,年四十许,体貌健壮,但跟着裴慎出了京,换马不歇人地疾奔了半日,难免有些经受不住。午后在馆驿休息时,乃对裴慎说:“我从前自诩鞍马便给,终究跑不过裴帅这等熟手。边情如火,裴帅速去,无须等我,日后在会州相见便是。”

裴慎答道:“宪台所言有理,裴慎就不虚让了。那么,我留一半射生军护卫宪台,其余人跟我走?”

“不必!我自有侍卫护送,射生手还是由裴帅都带去的好。这人数虽可说是年三十打兔子,有它也过得,没它也过得,但到了前线终归算派得上用场。至于我,哪里当得起这些精兵?”梁望远带着疲意笑道,“我虽负监军之命,在国国容在军军容的道理,还是晓得的,断不会无端插手裴帅治军。今日如此,以后也如此,裴帅无须虑我掣肘。”

裴慎也笑道:“我今日在此谢过梁公了。”

梁望远又问旁边的荆华:“校尉青春几何?”

“二十四。”

“果然年轻,难怪不见疲态,精神焕发。”梁望远感慨,“少年人勉之!如今镇守玉关的骆元英骆将军,当初不也曾给事裴帅麾下?校尉这次从戎,功名尽在马上取得,说不得将来也有独当一面的一日!”

荆华略俯首,答道:“不敢与骆将军相提并论。”

裴慎微一皱眉:“骆俊跟我的时候,是我帐下扈从,比不得校尉今日。校尉不必自谦。”

话出口,他便自悔语气带刺。骆俊是流配充军罪人裔属出身,固然不比眼前这位贵戚。但梁御史提及今日的骆将军,既是勖勉荆华,也是抬举裴慎,纯出好意;荆华的回答,也算平和有礼。反而显得他反应过度了,传出去或许还教人说他傲视同侪。再传到骆俊那里……好吧骆俊倒不会多想什么。

他按捺下心绪,转开了话题:“时候不早,我等也该启程上路了。梁公请自便歇息。荆校尉?”

“属下在。”

“走吧。”

众人随裴慎起身牵马,期间不知怎地一匹白马受了惊,长声嘶吼着立了起来,前蹄在空中踢动。荆华立即冲了过去,但裴慎已经看到那匹马的缰绳被一只手抓住向下拉去,马鬃随即被另一只手按上安抚,令它镇静了下来,前蹄着地,飞扬的马鬃落下,从颈边露出制服它的人的脸庞。

冲到跟前的荆华与白马另一侧的聂长安打了个照面。

荆华背向裴慎,裴慎未能看见他的反应,却可以隔着人丛望到聂长安走了一步,手中还牵着缰绳、带动着白马扭过头去,转而面向荆华,同后者迅速地交谈了几句话。显然两人是旧识。

这一插曲后,诸人再上路,快马加鞭,奔向了西南。数日后,抵达了会州。

裴慎曾驻守会州有年,离开此地也只是这两三年的事。本次是新官上任,也是故地重游,是以将当地文武官员班子叫到长亭,就地开了个短会后,他便拒了接风宴,换衣着甲,驰入军营,视师拊众,开始战斗准备。

从前苏毗生事,顾忌春夏疾疫,常在盛秋马肥时。今年得羌人归附,乃于初夏入侵。羽林将军辛楚材使行诸羌的任务结束后,奉诏转领守备冉州之职,当时内为羌人所击,外受苏毗所攻,兵败城陷,出走会州,一面闭城拒守,一面飞章请援。于是邻近的益州都督府遣长史来,和辛楚材同守会州。长史本是个惯经战阵的,这次不幸阵中落马,断了腿行走不得,又被运回了益州,留下长史的副手尹少墨在军营中,代行长史职务——而这位差不多纯粹是个文臣。待裴慎归来,尹司马见了他表现得简直如见救星。

“钧座,节下,元帅,莒公,裴兄!你可来了!”

裴慎第一反应是四处看了看,确定这是在叫他一个人,然后开口:“久见了。我这次没节,可不敢当节下之称。”

传统来说,命大将出征,皇帝当赐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表示其人在军中享有全权。裴慎这次只拿到了调兵的虎符,确实名分上欠点。

尹司马也这样认为:“是可惜了,偏偏少个节。虽然没它也过得去,有它却更好。”

裴慎坐了下来:“我在长亭会上,已经跟大家摆明了,朝廷以征讨委我,别的我不管。军中纲纪、情报、赏罚升绌之类,报我幕府,自有主司发遣。城隍、馈运等,仍责都督府。地方吏事庶务,仍归州府。我也不要他们时时来我面前点卯,只要不误事,我也不插手。但若粮草甲仗上面谁出了纰漏,须怪不得我不念旧情。”

尹少墨道:“裴十二将军暂离会州不出三年,余德余威犹在,大家哪能不从!何况裴将军去后,功名做得愈发大了,历年来又未曾一败,这次大家吃过败仗,只有更仰赖你的份。下官仰赖之情,尤为殷切哪。”

裴慎转战中原时,尹少墨曾持了熟人的荐信来干谒,做过他一段时间幕宾。裴慎后来解职入朝,便推荐尹书记去蜀中另觅前程了。裴慎自请辞职,辞呈递了七八次,都是尹少墨临别之前代笔的。此君为裴慎写了不少精彩的檄文露布,要说兵法韬略,却其实不大通,也难怪这次慌神。

裴慎微哂:“未曾一败?我走了些见鬼的运气是真,至今也未遇过几次硬仗。”

“岂有此理,去年将数万之师,会战伊水,强取洛阳,难道不是硬仗?再往前说,你在会州时固然不怎么动手,但偶一为之,都是神仙手笔。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么。”

“我养过的延宁军倒被辛楚材一次就砸地上了。现在外边这种士气低迷的局面,可是头一回接手。”裴慎侧头听着外间声响,笑意变得有些苦,“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话,我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了。”

尹司马想了想,开始摆手:“这种话,我宁愿当你是欲扬先抑了。从前你还说身为指挥坐镇中军,若是让敌兵过到跟前,不如趁早自己抹了脖子呢。结果洛阳那回带队冲上去的难道不是裴将军自己。”

“是啊,冲倒冲上去了,撤的时候险些被一箭射穿。好歹我没死,队列也没散。这就是我说的见鬼的运气了。”

尹少墨道:“什么见鬼,天幸是真!我倒想有这种运气哩!再过两月,我就要做孩子爹了,可不能教孩子对牌位认爹也。”

“你何时有了家室?”

“今年二月结的婚,家妻是成都陶氏的姑娘,老早就订了亲的。”

裴慎默算一下时间,微愕:“怎么断腿的竟不是你?”

“岳父家教虽严,也不能为这等喜事真个打断女婿腿的。再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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