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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净脸的段云水脸色仍旧惨白,但瞧着已经好之许多,起码说话顺畅,外貌看不出之前的狼狈虚弱之样。
只除了额头的疤痕显眼。
他稽首恭敬道:“回皇上,奴才倒觉得无需这般麻烦,侯爷虽说武功高,心气也高,但对于皇上的命令却到底不敢违抗。”
“若皇上那日不想她在场,不妨随便寻个由头让她待在府中不出门便是了,奴才相信侯爷那般聪慧之人,定会立刻懂了皇上的意思。”
皇帝眼光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是挺懂朕。”
经此提醒,皇帝也想起来帝渚对待自己的态度的确大多数时候从大于反,哪怕再不喜欢他也不会故意同他对着干。
且她不知自己心中打算,所以到时他只需态度好些,再委婉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哪怕她不情愿也不会拒绝。
这反倒比想法设法的让她受伤这种费力法子来的简单许多。
到时木已成舟,容不得她再多说反对了。
想到此处,皇帝的心情越发好了,再看眼前的大内总管也顺眼许多,真正的笑意才是滚出眼角,点头赞道:“不错,你说得好,既然有功,朕可得赏你呢,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段云水高高悬起的心才是放了下来。
眼角堆满的皱纹层层舒展,年迈更显刻薄阴沉的松弛老脸上露出讨好卑怯的笑来。
“身为奴才,本就理应为皇上分忧,怎得称功?只要能助皇上解忧,便是对奴才最大的赏赐!”
样貌俊俏秀气的皇帝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满目芳华:“唔,那可不行,错要罚,好便赏,朕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他转了转眼,瞧着不远处桌案上的一枚小巧方印,便稍稍抬手指住了那物,对段云水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你要什么,那朕便封你为御前掌印太监吧,后面朕管不过来的朝事你便替着朕理。”
段云水闻之大喜,立马跪下谢恩:“奴才叩谢皇上圣恩!”
太监从来是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存在,自古以来却少不得有些人能做到极高之位,直接参与朝中大事的主宰定向,主掌许多人的生杀大权。
到了那时一朝升天,万人之上,是多少人可望不可攀的极高权位。
坐到了御前掌印太监一位,便是到达了巅峰的最近位置,一旦巅峰有日崩塌坠落,便真正唯他是尊!
他话中的惊喜与感激彰显的淋漓尽致,倒是掩盖了其间的深沉暗涌。
年轻的皇帝偏着头懒懒的瞥了脚边跪谢的年迈太监一眼,忽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狭长温润的眼珠子被殿中的暖暖金光投进一抹光影流转,美得勾人心魄,却是极深极重,琢磨不透那眼珠深处的所思所想。
转眼皇帝就敛了那抹笑容,继续回头看向金笼中的鸟雀,似乎他对于一只云雀的兴趣要远远高于一个大活人。
这白头云雀是朝中的太仆侍卿半个月前特意寻来送给他的。
因为外似云雀,全身羽毛皆是五彩,未有头部周围的羽毛皆是纯白而得名白头云雀,是极其少见的珍贵雀种。
据说这种珍雀每三十年才会从海外聚众飞来一次,又极难捕捉,因此普通人连见一面都是困难,只被皇室贵亲收入手中小心喂养着。
皇帝看得喜欢,特意命人打造了一个华贵奢丽的金笼子,每日吩咐御厨根据它的喜好做着精细的吃食以此小心养着,闲来无事就逗弄逗弄它。
许是那云雀被翠翘逗弄的烦了,便躲进了金笼的角落处窝着,自顾自的抬翅梳理自己五彩的羽毛,再不理会皇帝的逗耍。
皇帝见状眉头一皱,又碰不着它,索性丢了那翠翘,打开了金笼竟就伸手亲自去抓。
“皇上?!”
站起身的段云水吓了一跳,既担心皇帝没轻没重的一抓把那珍贵的鸟儿捏死了,又怕那不懂天威的鸟儿啄伤了皇帝的手。
他不由得走了两步上前,忙声劝道,“皇上,换奴才来吧,莫要伤着了龙体!”
皇帝没回答他,单手撑着柜墙往金笼的深处继续摸索。
幸亏那鸟儿还算性情温顺,与皇帝相处多日也熟悉了些,便由着皇帝乖乖的抓在手中。
鸟儿被他放在手背上用指尖轻轻的顺着头摸,竟也不反抗,还颇为享受的晃了晃小小的脑袋,唧唧叫了两声。
鸟雀的乖巧柔顺模样逗得皇帝莞尔一笑,一面缓慢摸着云雀的脑袋,一面随口问道:“他们没留下痕迹吧?”
“这个……”段云水迟疑片刻,答道,“有个暗士回来后发现自己丢了个扳指,奴才已去派人偷偷的找了,就是不知是不是被侯爷捡了去。”
皇帝摸雀头的手一顿,随即目光横向段云水,冷的没有温度;“谁丢的?”
“是一个叫做天三的暗士。”
“打完百鞭,剥皮抽筋,再毁容,但别急着扔,若是之后皇姐追查起来,就把这东西丢出去给她个交代。”
段云水嘘声应是,再看皇帝没有吩咐了,便要退出去按命令做事,却是走到一半身后又响起情绪听不出冷暖的问话。
“对了,那时出现的外人是谁?”
段云水身子一顿,旋即回过身不敢正看皇帝,只弯腰敬声回道:“暗士们说,那人正是姜司公。”
前方沉寂了一会儿,段云水腰也不敢直,只能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轻轻荡荡的轻笑,却是声调低沉轻缓,透着极尽嘲讽与不屑。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那声音道,“退下吧,把姜涞叫来。”
段云水松了口气,立刻应声退下命小太监们快些把人寻来。
半柱香不到,姜涞就入了殿中,而皇帝正是背对着他,身姿慵懒,手上似乎还拿了物什在一上一下的摆动。
只以为皇帝要吩咐他做别的事而一心未做他想,姜涞进殿便跪,谦声喊道:“奴才姜涞拜见皇上!”
“姜涞,今日你陪永宁与泰昌两位帝姬一同去赴宴,怎得久久未回?”皇帝并未立刻叫他起身,而是先问起别的事。
“回禀皇上,赴宴途中永宁帝姬不小心摔了一跤哭得厉害,奴才把帝姬哄得暂时不哭了就请太医来看,确认无事才把两位帝姬送去赴宴。”
姜涞说着停了一停,接着道:“回来时又在御花园遇见了长帝姬蹲在了花亭之下,殿下说身子不爽动不得身,见到奴才就吩咐扶她去亭中休息调养身子,是故耽搁了些时候。”
这两位帝姬也不知是不是姐妹情深的都心有灵犀了,一个摔倒了另一个也跟着身子不舒服,未免巧合的叫人惊讶了。
“是嘛,她让你扶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涞听错了,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沉,背影也微微弯了些,听着竟有点好是不甘与恼怒的意味。
可再响起的嗓调仍是温温和和的一如平常,至于之前那若有若无的咬牙切齿,应当只是听错了而已。
“她有没有说别的?”
姜涞一五一十的回答:“有,殿下说之前有个行踪鬼祟的奴才经过,那奴才居心不良,被她打了一掌后逃跑了,但殿下也得到了个玉扳指,要奴才交给皇上巡查。”
“……那你怎么说的?”
“奴才心想皇上国事繁忙,怎有空查这些琐事,且这事自该由相应部门管理,便说这东西应当交给慎刑司或者西厂的教司庭查探。”
“所以,你接了那枚玉扳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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