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进退两难危如累卵黑白对垒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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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她们正在逃难,车马劳顿,前路莫测,并不适合养胎,单魏怀安那边,就应付不过去。
陛下生si不明,太子和几位皇子先后遭遇不测,魏怀安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这些日子对文武百官又关怀备至,已经隐隐成为人心所向。
如无意外,他就是大弘的下一位君主。
可崔妙颜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若是生个公主也就罢了,万一诞下麟儿,就算魏怀安容得下他,那些效忠于他的人也有可能自作聪明,痛下杀手。
更不用说,还有金莲军在一旁虎视眈眈,倘若这个孩子落到他们手里,未必不会发生“傀儡天子”的闹剧,后果不堪设想。
江宝嫦轻轻抚0着崔妙颜的后背,等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低声道:“妙颜姐姐,我想法子为你熬一碗药,你喝下之后好好睡一觉,就会慢慢好起来。”
她口中的药,分明是堕胎药。
崔妙颜下意识捂住依然平坦的小腹,嘴唇咬得si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清平日夜陪在崔妙颜身边,记得贵妃娘娘允许她怀孕时,她脸上纯粹的喜悦,也明白她这几日百般忍耐为的是什么,“噗通”跪在地上,央求江宝嫦道:“陆夫人,您能不能帮我家主子保住这一胎?”
“奴才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陛下被金人俘虏,凶多吉少,等三殿下登基,我家主子就成了太妃,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嫁他人,更不可能怀上第二个孩子!后g0ng何其孤寂,她一个人怎么度过往后无数个漫漫长夜?几十年之后,谁给她养老送终?”
“清平,不要再说了!”崔妙颜哭着阻拦清平,“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事已至此,谁都保不住这个孩子,咱们天天在三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走动,等肚子大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瞒得过谁?”
清平道:“我先替主子把肚子缠紧,瞒一日算一日,实在不行,就趁着金莲军袭击的时候跳车诈si,换个地方隐姓埋名!”
崔妙颜被清平说动,转头看向江宝嫦。
“缠肚子这一招行不通,再过两个月,天气就暖和起来,衣裳穿得越薄,越容易露馅,跳车更不行,你就不怕一尸两命吗?”江宝嫦并不赞同清平的提议,却看出崔妙颜的心思,犹豫许久,松口道,“你给我两天时间,容我仔细想想。”
第二日,一队形容狼狈的士兵从西南方向赶来,带着庐州知府的亲笔信求见三殿下。
原来,庐州被困多日,濒临绝境,他们受庐州知府所托,冒si突围出来,向三殿下求援。
恰逢此时,长江南岸的应天、平江、临安等地的官员收到了三殿下打算南迁的消息,凑了两万兵马前来接应,也顺带着表一表忠心。
魏怀安和吏部、兵部的几个官员商议了一番,决定在此地再休整几日,凑够粮草之后,绕道庐州抗击金莲军。
因此,江宝嫦获得了从容布置的时间。
她避开众人,悄悄找到崔行策,道:“行策弟弟,你知道我素来喜欢熏香,没有安神香就睡不好,可我从京中带出来的香全都用完了,想凑几样药材,自己制上一盒,仓促之间也不知道到哪里买……”
崔行策是何等聪明剔透之人,闻言立刻接话:“我记得进城的时候,见过一家药材铺子,姐姐列张单子给我,我想法子为你置办回来。”
江宝嫦把写好的单子递给崔行策。
崔行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有两样药材十分罕见,还带有轻微的毒x,眼底闪过诧异,却没有多问,将单子塞进袖中,道:“我白日要为三殿下筹备粮草,只怕夜里才有空出去搜寻,明天一早给姐姐送过去好不好?”
他不是不得空,而是猜出此事机密,打算避人耳目,小心行动。
江宝嫦笑道:“自然是你的正事更紧要些,我不着急。”
她和崔行策又闲谈了几句,正准备去看看崔妙颜,一转身撞见魏怀安,心口止不住地乱跳。
“我吓着江姑娘了吗?”魏怀安早就不做僧人打扮,换上了皇子的常服,头发也渐渐长出来,气质更加清贵不凡,态度却依旧温和,“江姑娘和表弟的感情似乎不错?”
江宝嫦定了定神,向他福了一福,道:“舅舅待我如亲生nv儿,我便将表姐表弟当成亲姐弟一样看待,更何况我们一起经历过生si,情分自是非同寻常。听行策弟弟说,殿下并不因他年纪小、资历浅而看轻他,反而委以重任,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向您道谢,真是失礼。”
“我b你大不了几岁,什么‘您’啊‘殿下’啊,叫起来未免生分。”魏怀安向江宝嫦摆了摆手,示意她跟自己到对面的茶楼中坐坐,“你不如还像以前一样叫我‘静观’。”
“这怎么使得?”自打离开汴京,江宝嫦便没有和魏怀安单独说过话,总觉得他变得陌生了许多,和嘉福寺那个普度众生的和尚判若两人,这会儿却从他的话语中找回几分熟悉感,脊背微微放松。
“规矩不可废,再说,殿下已经入世,早就不是四大皆空的静观师父了。”
“我倒宁愿我还是那个静观。”魏怀安微皱眉头,脸上流露出几分烦恼,在太监们前呼后拥,往地上和桌上铺好厚厚的毛毡,端来jg致可口的点心时,烦恼演变为不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一睁眼就要会见文武百官,处理国家大事,无论吃饭还是入睡,身边总有一群人伺候,连念经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江宝嫦莞尔一笑,宽慰道:“殿下把眼前的事当做修行,或许能好受些。”
魏怀安叹了口气,示意太监呈上棋盘,把装着黑棋的藤编罐子递给江宝嫦,道:“浮生偷闲,姑娘陪我手谈一局吧?”
江宝嫦并不推辞,在棋盘角落下了一子,道:“殿下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听说您剃度出家的时候,德妃娘娘伤心得几乎哭坏了眼睛,如今她每天都能见到您,心中必定欢喜无限,这也算有失必有得吧?”
提到生母德妃,魏怀安的神se缓和不少,道:“姑娘说的有理。”
魏怀安棋风温吞,常于不动声se间攻城略地,江宝嫦布局谨慎,总能另辟蹊径,化险为夷,二人不知不觉间下了上百手,一时难分胜负。
魏怀安凝视着陷入胶着的棋局,低声说出内心的忧惧:“我是出家人,手无缚j之力,更无治世之才,突然被众人架到这个位置上,心中既惶恐又不安,总怕像棋中之子一样,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依我看,殿下多虑了。”江宝嫦拈着质地细腻的棋子,思索许久,方才缓缓放在棋盘上,“殿下不是棋子,而是执棋的人,这一步失去几个棋子,下一步赢回来也就是了。有无数人愿意为您出生入si,前仆后继,而金莲军的幕后主使,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魏怀安思索片刻,笑道:“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我想,金莲军的幕后之人棋艺再jg妙,也b不上你。”
江宝嫦又下了几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算了半晌,认输道:“这一局是殿下赢了。”
魏怀安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我许久没有下得这样痛快了,咱们再来一局吧?”
江宝嫦笑着点头。
二人各自捡拾己方的棋子,手指不慎在半空中相触。
棋子冰凉,衬得指尖温温热热。
魏怀安抬眼看向江宝嫦,心中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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