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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吧。

是没见过,但也没好奇过。季鸣知道自己这事闹得动静不小,基本人尽皆知,不过这段时间除去董琳和亲戚,这是第一个问到自己头上的认。

他又盯着照片里的背影看了会儿,目光落上那件白背心,不知过去多久,他的要拿铁好了,要撑伞,又要拿手机,没地儿,于是他收起还没回复的手机,抻了抻夹克外套,复又钻进雨里。

发丝撑不住的水珠凝结,滴落,落在屏幕,很快被他的手指晕出一小片。季鸣丢掉手机,莫名奇妙地捻了两下,指尖的湿,让他想起了伦敦的那场雨。

深夜两点,卧室灯光通明。季鸣躺在床上又辗转了个身,依旧没被睡意席卷,很奇怪,失眠奇怪,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奇怪。

-发廊名字。

很快收到回复,是条语音,不知道温元是故意还是诚心的,特定发了条带喘,背景肉体啪嗒声响亮的回他。

“朗,朗设计……操……慢点!”

上城一连下了七天雨,日阳的滚烫被凉雨熄灭大半,但雨天的空气比晴天还要闷人,呼吸间鼻腔斥满湿黏。

“扬扬,我先走啦,你回去的时候路上慢点。”

刚拖干净的地面又多出道水渍,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伞的尤闲,吐着舌头朝他眨眼。

“……抱歉。”

霖扬依旧低着头,弯腰又推了下拖把,将那块水渍擦净。

“没事,反正接下来三天我都没有夜班了。”

“草!”尤闲反应过来笑骂了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叮——

空调缓缓关起,收起最后一缕凉风。周遭陷入沉寂,只有外面的雨滴垂落声,隔着一道玻璃门,听上去闷又沉。

霖扬把手机塞进帆布包,临走前又瞥到李朗没来得及收走的假人头。

看上去怪吓人的……

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收进柜子。

雨声忽然清晰起来,密集的水落声争先恐后地挤进店内,将沉寂挤走。霖扬站起身,鬓角的发被门外吹进的凉风带起,他拍拍手。

“尤闲你这趟该不会是忘了手机吧。”

“……”

没有回应,雨声依旧清晰。

地板上的人影转动,灯光下依旧是虚虚的一团。目光顺着滴落在地面的雨水慢慢上爬,皮鞋,颜色深一圈的西装裤脚,透明的灰色雨伞,往上是正襟系在喉前的领带,往上……再往上……

雨腥味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浓重,雨声好像又变得飘渺起来。

所有声音碰撞在喉间,撞得稀碎,耳廓响起尖,细,线状的低鸣。地面上不属于霖扬的影子又进了一步,他下意识动作吞了下口水。

低鸣消失,声音,握力,听觉,全都慢慢归回原位。

“阿季?”

他听到自己声音里似麻帛的撕裂,看到男人一瞬间的怔愣,然后,蹙起眉头。

霖扬幻想过无数次和阿季重逢的场景。

夏夜露天电影场的偶然一眼,黄秋咖啡厅的窗角遇见,再或者某次的团队外出,某晚回家的不经意擦肩。

交叠到云端的幻想,甚至连同“根本没有重逢”的可能也考虑在其中。

可真正到这一刻,脑海中演绎的镇定一瞬间烟消云散。

手很抖,握紧太过窒息,松开又太过飘然。明明没有淋雨,但心脏连着四肢躯干全都潮湿一片。

对面人拧起的眉头仍没有放下,伞头朝下,地板上晕出一小片积水,映着吊顶,闪啊闪,霖扬咬住下嘴唇。

“阿季,是你吗。”

他看不完全季鸣,店里现在只吊着那一盏,不暗,但无法照亮全部的轮廓。风一吹,他又开始紧张。季鸣的默不作声,让惶恐不安扩大蔓延。

或许,只是偶然遇见,朗设计最近来了不少新的网红小明星;或许,自己认错了人,尽管那眉眼被他无声地描摹过无数遍;又或许,一年没见,季鸣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霖扬希望自己没有猜中任何一种。

但还是深呼吸。

“客人,已经休息了,您,可以明天早上九点再来……”声音越说越低,目光越偏越斜,直到地上的两团影子凑成一团,他才抬头,晃进黑沉沉的眼底。

“霖扬。”季鸣垂眸,眼底看不出情绪,“我是过来找你的。”

他,

还记得自己。

阿季还记得自己!

雀跃的欣喜按耐不住地倾泻而出,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他现在应该走上前抱住身前人,紧紧地拥抱住,手腕痛了,红了都没关系。

但现实红得不是手腕,是被指甲紧紧嵌入的掌心。霖扬定在原地,看那张他抚过,亲弄过无数次的唇开合。

“但我叫季鸣。”季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一连下落快一周的夏雨,街道被暴雨洗刷翻新,天空寻不见过往几日的阴沉,夕阳红透半边天,炽热又暧昧。

即使这样的大好晴天,也冲不破墓园黑压压的沉寂。

“啪——”

董琳手疼不疼季鸣不知道,但半边脸麻疼兀然扩散开。脸被扇偏过去,他索性整个转身,和灰白墓碑那张五岁孩童对视起来。

“哥,对不起。”在道歉,但语气里哪有什么歉意,董琳也听出,估计是被他气极了,再开口带着哭腔。

“季鸣你懂不懂知恩图报,你对你哥什么态度!”

“……”

吸气,吐气。

再吸,再吐。

再……

“我他妈该什么态度!”

季鸣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吼是什么时候了,喉头猛然扩大又紧缩的感觉疼又爽,眼角鼓动,呼吸乱糟糟。

“妈,你告诉我,我该对这个我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对我好过的五岁小孩什么态度!”

“你……”

季鸣觉得如果不是后面的那根粗树干,董琳应该已经被自己气晕在地了。

“这是你哥,你享受的优越生活,家人关心如果不是……”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哭泣,母亲没说完的话,他知道是什么。

树荫下的动静不小,震走檐顶的一排黑乌鸦。

季鸣忽然笑了,看看照片里满面笑容的五岁小孩,又看看气急败坏的董琳,他才发现自己两个都没拥有过,无论是笑容满面的照片,还是董琳足以表现至此的关系,他全都没有过。

他有什么呢。

“妈,你糊涂了,季临应该感谢我才对。”

他有董琳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病态控制,有亲戚长辈口中甩不掉的审视比较,有张不错的脸,不错的家境,最后两样让他不至于连纸醉金迷的快乐都体会不到。

“季临他应该感谢我,不然承受这一切的就是他了,他只待了5年,而我已经承受了二十多年了。”

他走上前,把董琳从树干上扶起,又蹲身擦去高跟鞋的尘土。

“你只是不愿意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即使那天导致他出意外的人是你。”

他看到董琳兀然睁大的眼睛,黑眼珠连着黄血丝,带着颤。

“这些年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季临坠楼,我把自己搞成傻子,你不敢直视你把两个孩子都养失败了的真相。”

就这样看着,鼻腔忽然有些痒,眼眶也被风吹得发酸,于是季鸣抬头看天空,去追逐天际一角的已经消散的夕阳。

太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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