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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
沈遥凌把那些地豆宝贝似的揣了回去, 蹭了一手一脸的泥,呲着一口白牙傻乐。
若青带着几个婢女去外头添茶叶,从回廊里经过, 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姑娘, 很有礼仪地移开目光, 没有多看。
直到看到跟着走进回廊的宁澹, 若青脚步忽地一顿。
接着猛然回头看向擦肩而过的那个姑娘, 惊声尖叫:“小姐!”
顿时茶叶也不管了, 赶紧伙同另外几个婢女把小姐架住,送进浴桶里洗刷干净。
沈遥凌挣扎着不肯放下那几个地豆,若青又哄又劝, 两炷香后, 沈遥凌和地豆们一起被送了出来,都洗得浑身亮晶晶, 滑溜溜,噌蹭反光。
对于小姐出去一日就把自己混成一个泥人这件事情,若青实在是不敢深想,一想起来就要唉声叹气。
出门之前夫人再三嘱咐过她,一定要照顾好小姐。结果……要是让夫人知道小姐在外面比在家里还皮,她该当何罪啊?
不过说起来也怪,小姐之前再怎么不服管教,最多也就是做过拿弹弓打人的事情,现在怎么还玩上泥巴了呢?
地里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怎么抱着几个黄芋头像个宝贝似的。
也不只是现在,丛小姐决定要去阿鲁国开始, 有好多地方, 若青都觉得, 似乎不太像从前的小姐了。
但也说不出来具体的,就只是一种感觉。
难道,该不会是中什么邪了。
若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拧干帕子,小声嘀咕:“小姐真是变化很大。”
“什么变化?”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鬼魅似的站着一个人。
若青回头,紧紧地捂住嘴巴,硬是把差点飞出去的心给捂回了胸膛里,屈膝行礼:“副都护大人。”
宁澹点点头,又问她:“你方才说,你家小姐有什么变化?”
若青捂着嘴,连连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这可是事关小姐的话。
若青求饶道:“大人,奴婢一时失言,还望大人恕罪。”
宁澹沉默一会儿,说:“你去吧。”
若青飞快地逃跑了。
宁澹转头望向沈遥凌的方向,视线落在空中,轻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遥凌从大宛学到了许多,连着之前在乌苏时发现的一些东西,写成了一本《乌苏大宛列传》。
她把这本书寄回了大偃,附上果实和种子,还有给家人遥祝中秋的信。
中秋夜到了。
这是她第一个没有在大偃京城度过的中秋,很难忽略心中对家里的想念。
但是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
出发就必定离别,而出发是为了更好的回归。
大宛自然是没有中秋这个节日的,但在知道了客人们的传统之后,还是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膳食。
沈遥凌玩得很尽兴,蒲桃美酒醇香,喝不醉人,却让人神智欲飞,微醺陶然。
大宛的国王向她请教“中秋”的含义,她绞尽脑汁,用自己所了解的词汇努力地解释。
当听闻是因为此夜月亮最大最圆最亮,以寓圆满、吉庆之意时,大宛国王看了一眼空中黄澄澄的圆月,霎时了悟,连连惊叹:“你们大偃人真是浪漫。”
沈遥凌哈哈大笑,高举一杯酒,遥敬自己的故乡。
“那这一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沈遥凌欲言又止,眉间现出苦恼之色。
乌尔适时地出现,坐到她的身旁,道:“你直接说,我帮你翻译。”
沈遥凌展眉一笑,想了想,单指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酒杯:“酒,我们也喝酒。”
“不过,我们喝的是桂花酒。”
“还有,祭月、赏月。一起吃月饼、看花灯、赏桂花……”
沈遥凌面颊酡红,半眯地笑着的眼眸潋滟。
“难以想象那种美景。”大宛国王神情艳羡,又好奇地问,“你们用来当做军旗的那个布叫做什么?还有你们的衣裳,也格外的美丽。”
“叫做‘丝绸’。”沈遥凌愣了下,“怎么?”
大宛国王笑道:“可能你还不知道,自从你们在乌苏打了一仗之后,你们的人所携带的这种美丽的布料,已经声名远扬,不只是我们,周边的好几个国家都已经在到处询问这种布料的来源。”
丝绸看起来光滑柔软,光泽纤亮,轻飘飘地扬在空中,好似仙人的羽衣,第一眼见到,甚至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西域人对丝绸的兴趣,确实是让沈遥凌很意外。
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那么惊奇。
人就是在交流之中,才能够获得自己原本不知道的信息。
“那是一种……用一种小虫子吐出来的丝织成的布料。”沈遥凌努力地解释道。
“小虫子!”大宛国王吓了一跳,惊奇地问,“蜘蛛?”
“不,不是那个。”沈遥凌又忍不住笑了,“好吧,你们这里没有那种动物,很难解释,我们不讨论它的来源,我给你介绍它的种类,纹样,还有绣花的方法。”
什么菱纹,隐花星花纹,朱龙锦,还有十字绣,影刺绣,镂空板印花——
沈遥凌如数家珍,说不上来时便向乌尔求助,看着大宛国王听得如痴如醉的神情,心中很难不感到骄傲。
她的大偃,原本就是这样美丽,有这样多宝贵的财富,更应该一直如此繁盛昌隆下去。
乌尔坐在一旁,时不时眉眼含笑地和她低语,又一起向大宛国王回话,后来还一起捧着一只大宛的手敲鼓,带着沈遥凌咚咚的拍起节奏。
大宛侍女们展开袖袍,围绕着他们起舞,仿佛形成了一个圈,将其他人隔在圈外。
宁澹远远地看过去,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从胸膛里生出来的酸苦蔓延到喉咙口,吞吐不得。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当他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只能看着沈遥凌,假装不在意,假装大度,用理智说服自己,然而卑劣的情感一再拉扯。
他可以跟自己说,没什么的,他们只是说很普通的事情,沈遥凌对旁人并没有别的心思。
可是,另一种更大的声音也在心底质问他,为什么他不会说乌苏话,为什么他不能代替乌尔坐在那里,为什么他不能吸引沈遥凌全部的目光。
她身边总有别的人,她总是一直有想做的事情,而他只是连跟随陪伴这件小事都做不好。
宁澹并不是一个心思敏锐的人,却也轻易地落入这种自厌陷阱之中,心底情绪翻涌,如漩涡越卷越急时,忽然之间,脑海中又冒出沈遥凌同他说的那一句话。
“只有失望。”
她像是早早看透了一般。
热闹的酒宴终于散去。
一辆舒适的驼车缓缓驶进王城,下人凑到乌尔耳边,低语几句。
沈遥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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