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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她非常细微地勾了勾唇角,淡声问:“——那道风呢?”
说罢,那道如梦似幻的身形就纵身跳下,清云多飘。随着一声饮江吞海的鲲鹏长吟,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暴雪降临了九州。
才长成的青山转眼白头三尺,草创的茅檐中瑟瑟发抖的人们互相依偎着,祈祷这寒冬的结束。
棉絮般的大雪把雪豹淹成了一座雪山,它有些凄凉地叫着,凤凰终于从梢头下来,飞到它头顶,啼鸣几声。
大雪呜咽着刨冰,凤凰无可奈何地下落,翅膀上的烈火却将冰点化,雪豹猛然一跃,才没有坠死冰海永世孤寂。
凤凰停在它头顶三丈,或高或低的飞翔让冰面忽明忽暗地温暖着。
大雪悲吼数声,而后,闭上了眼睛。
隐隐约约的安抚的光飘下来,在世人的眉心落下一个安逸的咒语。
十日安静。
但有人等不了这么久。
地脉开始结冰,一层一层往上,冻住山峦冻住逝水,冻住悲喜哀怒,华丽的衣袂出现在冰阶上,那是神帝。这天地之主往上走的同时,那座堪称旷古绝今的冰塔也开始往上递升,第一步踏上时,九州边际的那道山海之环“咔嚓——!”一声,成了巍峨冰阶中的一个渺影。
帝王默念着那安抚人心的颂语,一步一步,一步封雷一步封树,步步向上,不疾不徐。
直走到这凝结时序的塔端,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最初出现在他的印象里,只是土地上报文书里的一个“小祟”。
现在这个微末之微的小祟,破开了所有的秩序与法规,站在了他本该陨灭的地方,那是他从创世之初就开始修行,才得以掌握的权威之顶。
“此等谋算,”神帝微微攒眉,“朕实在钦佩。”
那人一身雪衣,转过身来,极素的衣着与极噬人的容貌形成一种惊心的反差。
明韫冰修长的眼尾微扬:“久违了。”
两个人都气息干净,白衣若雪,倒有些分不清谁不是神明了。
除了筹谋者,任谁也想不到,神帝与鬼帝的第一次会晤,会是在这种时候。
不同于预想的剑拔弩张,气氛甚至很和谐,一尘不染的神帝发现这只曾被他一道令旨打发的鬼魅,原来真的比人还像人。
又能从一场大计里毫无权利的献祭品里反制而出,掌控到这种地步。甚至连神演的节奏都算得一分不差。
难怪转生多世不动于心的玄帝都沦陷如此……
一只幽魂能做到的,这已经是极限了。
但就算这样,也没有用——
神帝将手掌比成十字:“婆娑山海不可能改变什么。”他上下移动横陈的左手:“此镜是回天已成;”左右移动竖立的右手:“彼镜你根本不存在。就算把此境的创世挪到彼镜,利用婆娑来重建新世界,也改变不了天道本身的法则。”神帝的双手分开。
明韫冰学那手势,而后双手各偏一半,左右手的指腹贴在了一起:“这样如何?”
利用婆娑来令彼镜偏移,用开天撬回此镜的千钧一发。在重新演绎中添加轮回之法,现在也已经走到一半了。
神帝一愣。
他原本以为这么大费周章,这恶鬼是要一个桃源世界。如果只是各取一半,那难度就小多了,也未必不能成功;只是……
“你……只要多一个轮回?”神帝有些讶然,“我以为至少也要……”
明韫冰很有意思地接话:“至少也要天地倒转,我坐天上你们去寒蜮里吃土?至少也要让你们被喊打喊杀,我千秋万代被人膜拜?”
天帝没被这语气影响,笃定道:“至少推动此镜的平衡界坍塌那一刻,你都是这么想的。”
这种不为所动的反应有些令明韫冰想起某人,于是承认了:“对。”
“不仅如此,我原本所有的计划也不是调动赤水,而是摧毁第一阶天。谁知道我还没动手,有人就替我先做了。”明韫冰呵然讽刺,“有那几道天雷来赏,怎么不先把自己劈灵醒一点,也省的如今在这被一只鬼算计。”
天帝笑了:“君子得而知之。求仁得仁而已。”
明韫冰还没见过有人把“活该”两个字说得这么寸字寸金,很是长了见识,原来他还不是最不要脸的种族。
他冷哼道:“他做了我本该做的事,我就只好来做他本该做的事。各罚一杯而已。”
天帝那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一切,刺来时格外雪亮:“是吗?道衡曾说,物极必反,至善至恶,有无相生。这句话你怎么看?”
“深奥之极,我听不懂。”
“听不懂这句没有关系。但如果你只是想借婆娑重新创世,从遂古演绎到你足以返回到此刻的时代,共是‘演、陨、悖、反’四个阶段,也就是你们想在天道里重塑的轮回;你现在已经运转了神演和神陨,回天当然可以帮你重返此镜的极限时刻,但开天和那只修为只有一千八百六十一年的雪豹,肯定拖不住时间让你们去‘反’,也就是净化,也就是用水利万物,又或者用你即将要开始的演绎来说——你没有时间写这首诗。”天帝这番话颇为语重心长,“不仅如此,你和勾陈同时覆灭以后,就算轮回已成,届时灵力会被彻底清除,新的法则下,人世间很有可能没有神鬼,你们两个不可能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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