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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外面对国师的舆论不用我说, 你们也能想像的到, 已经从茶余饭后的谈资, 升级到民怨了。”

余初拉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缓了缓,声音十分冷静:“还好这里是受国师府恩惠最多的京都, 国师神格素来稳当,这一次大家虽然有怨有不解, 却也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国师强取豪夺, 逼得孝烈之女一头撞死在祭台。

这样的戏码, 用的准确且狠毒。

一直枕戈待旦的谭宪还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第一反应觉得奇怪, 他看向叶长谦:“如果仅仅是为了败坏国师的名声, 用林姑娘之死升级舆论战,完全不必等‘真国师’回去, 之前几个月, 他们有的是时间逼死一个人。”

“我去给问天阁写封信。”叶长谦神情平静,他从位子上起身, 低头看向余初, “谭队,你让余初说给你听听。”

余初:“……”

两个领导都在, 为什么要轮到她说话。

叶长谦一走,屋内就剩下了单纯的俩上下级。

在领导的注视下,余初表情正经了不少, 就连坐姿都端正了很多。

谭宪对余初脑子深有体会:“说吧。”

她狗腿的给领导倒了杯茶,递到人跟前后,才开了口:“我想了一路,觉得林姑娘之死,可能只是个铺垫。”

她想了想,从将倒盖在桌上的茶杯翻出三个,排成一排。

“林姑娘一介女子,又洁身自好,一身骨气。”余初拿起第一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轻轻一放拨弄手,“哐当”一声,杯子碎了一地。

“现在她自尽于祭天台,孝烈可表,义节两全。古代的女性地位不够,一个孝烈之女固然让人叹息,却还没有到让舆论变天的地步。”

“我若是新帝,绝对不会把这当做底牌。”

“但是她身后还留下一年迈的老父,一即将科考的弟弟,这个家庭选的非常好,有风骨,有家教,足够清贫,也足够让人感同身受。”

她将另外两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手指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轻轻的扣着,似乎随时打算把另外两个杯子推下地:“若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事的话——”

那么就要变天了。

谭宪稍稍一转,就明白过来。

“我出去一趟,会把鹰者鸽者都调出去,你今日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好好保护国师大人。”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回屋子换,踩着室内的鞋子就往外跑。

只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衣摆恰好扫到了桌沿上的两个杯子,将两个杯子带到了地上。

余初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她伸出手指,在杯中蘸了茶水,在桌边写了两个字。

——叶楚。

然后翻出第四个杯子压在了名字之上,半悬空在桌沿,看着摇摇欲坠。

她的身后,写完信的叶长谦意倚在墙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姑娘头七那日,只有街坊四邻来烧了把黄纸。

他们亲戚不多,上门祭奠的人更少,灵堂显得格外的冷清。

时间像是能抹平所有的人和事,不少人已经不去谈论那日死在祭天臺上的姑娘,也不在去谈论国师这一段时间的荒唐。

他们不解过,他们怀疑过,他们甚至愤怒过,但是第二天一睁开眼,他们依旧得上工,得挣钱,得吃饭。

得活下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重复着他们几十年都这么过来的日子。

不敢奢望有变化,也生怕有什么变化。

但是今日,整个城南都听见了震耳欲聋击鼓声,拖着疲倦的身体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伙计,有些不可置信。

咚——

咚——

咚——

登闻鼓响了。

击鼓的是一名少年,十七八岁,身形消瘦,披麻戴孝。

他双眸赤红,抡圆了双臂,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击打着面前的鼓面。

“咚——”

“林奕,京都人士,年十七,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咚——”

“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少年嘶哑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在街道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但是街道四周却诡异的雅雀无声。

那声音像是敲在了众人的心臟之上,压的无数围观者喘不过气来。

直到登闻台的人赶到,将人匆匆带走,街道两边才慢慢又有了声音。

其中一位离得近的年长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敲登闻鼓,这孩子有多大的冤屈呀。”

同行的孩子仰着一张稚嫩的脸:“爹,登闻鼓是什么?”

“登闻鼓是为了百姓受到冤屈时,为了能面圣陈情时才能敲的。”

“既然能面圣,必定能沉冤得雪,那爹你叹气做什么?”

“你以为面圣这么容易?敲登闻鼓后,先受三十棍杀威棒,刚刚那孩子身子薄弱,三十棍后,怕是……”

怕是能活着面圣,也只剩半条命了。

……

林家小弟击登闻鼓的事情,没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后宅女子,无论是高堂官僚,还是一介白衣,无数人为之动容。

这个讚叹林氏的风骨:“有其姐必有其弟,林家的风骨,让吾等佩服。”

那个则感慨姐弟情深:“人固有一死,为姐鸣冤击鼓,哀哉,壮哉。”

有心直口快者:“可他状告国师大人强取豪夺逼死胞姐,就是告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

是能让林家小姐起死回生,还是能让国师大人对簿公堂?

周围的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国师大人曾经救数万人于困苦,还是想到了林小弟此举只是水中捞月,到头来徒劳一场。

因为太早知道结果,慢慢的便没有人愿意聊了。

他们努力的干着手边的活,让自己不去注意与自己无关之事,却又不自觉的看向城南的方向。

敲了登闻鼓,便可面圣陈情,也不知道那林家的孩子现在如何?

夕阳欲垂的时候。

街道上出现了一名老者,头髮花白,身体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脊樑,背弯成熟稻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麻衣,头上绑着白布,瘦弱的肩头套着绳索,步履踉跄的拖动着一辆板车。

板车很慢,还很颠簸。

上面躺着一具尸首,白布掩面,只有露出来的手,才能让人探知到,刚死去没多久的人,如何的年轻。

那只手,应该是握笔的,没有裂痕,没有厚茧。

有知情人不忍叹息:“这林家独子敲登闻鼓,杀威棒到底没熬住,可惜这林父年近花甲,却家破人亡……”

他们想起了那个一头撞死在祭天台的林家长女。

凄厉绝望的哀鸣声混着鼓声,似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从南城一路向北,林父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他靠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缓缓独行。

如同行尸走肉,即使双肩勒出血迹,双腿一瘸一拐,都没有停下脚步。

无数人从店铺,从家宅,从道路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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