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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父母对她很好,她假装不记得幼年时的事情。但她其实记得。她是被收养的。
她出生时就没有父亲,而五岁时,她的亲生母亲死了。
——对,就像那个母亲死于车祸,带来磁带证据的女孩。
但是秦澜和她又有一个区别,那女孩尚且只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死些将信将疑的疑惑,但秦澜却无比确定自己的母亲死于非命。
因为母亲的尸体是那样苍白干瘪,就好像一个纸糊出来的空壳子。那是午夜中的鬼魅,是傀儡师的木偶。
女人的手脚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扎痕迹,背后则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
所以秦澜忘不掉,哪怕她当时只有五岁,哪怕现在的爸爸妈妈对她再好,她也忘不掉。
但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亲生母亲抚摸她时身上的温度了,只记得一首模模糊糊的夏夜小调。她在后面的岁月会在独自入睡时抱住小小的自己,轻声哼唱着这首歌……
然后告诉自己等长大了,要成为很厉害的警察,将当年的凶手追拿归案,或者保护自己这样的孩子不失去家人。
她是那种天生明亮的性格,又好运的得到了养父母的许多爱,因此哪怕曾目睹黑暗也只是把这暗锤炼成瞳孔中不灭的光。
于是,她艰苦又顺利地成为了警察。
她始终没再遇到和母亲类似的案子,时隔多年,凶手自然也无从抓起。
但她其实并不遗憾,因为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是好事,她只要努力着小心着做着警察,即使有时畏惧,有时犹豫,她也会像当时入学讲座时顾老师说的那样,像自己儿时许愿的那样,守护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孩子的幸福,并且给受害者带来真实和真相。
她和自己的队长和同事们一起共历艰辛,也隐约意识到最近大案频发的那些风起云涌。
她感到那名叫“林熹”的新实习生似乎有所古怪,却终究没有实际证据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作祟。
然后就是窃听器的发现,然后就是按照方老师的指示配合询问。
她信赖自己的上司和前辈,按照方恒安说的一概推作不知,只在讯问同事若有所指时作出畏惧的模样,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他们果然很快对秦澜放松了,认为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摇摆不定的小姑娘,于是便放了她出来。
这时秦澜才清楚地明白,方恒安为什么要和她谈那一场。因为现在除了她,他的确无人可用了。
——所有和方恒安关系熟络亲近的人都被停职封闭调查,包括郑功,也包括刑警队的其他同事。
她装出吓得惊若寒蝉的样子,同时暗暗观察着。
终于,她在深夜想办法进去见到了方恒安。
然后方恒安告诉了她那个女孩的事情。让她先一步告诉女孩危机降临。
秦澜打了当时女孩留下的电话,才发现是空号。或许是写错了,也或许……那女孩并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这事找到自己。
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相似,秦澜奇异地共情了她。
是啊,有谁希望夜里的梦魇被在白日里无端一次次唤起呢?有谁希望拿着点虚无缥缈又残忍痛苦的希望呢?
但秦澜还是去了当时女孩的地址。
女孩是租房独居,秦澜到时门锁着,按了许久门铃都没人开,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强行入内。
果然,那栋房子已经空了。没有血迹,没有打斗,没有挣扎的痕迹。
秦澜找了一圈,也并没有找到磁带原带——其实当时女孩也没有同意方恒安带走磁带,只允许他复制了一份。
只是方恒安担心实说会给女孩带来危险,因此一直是说磁带原件在自己这里。
但看来,不幸已然发生了。
午夜梦回那薄如纸片的苍白皮肤和空荡荡的腹腔又在脑海中闪现,秦澜一咬牙,不甘心地又把房子又搜了几遍。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张照片。
秦澜看了一眼,浑身血都凉了。
照片里是一个雪白的房间,但上了一层深红的底色。
十数个惨白的人趴伏在地,围绕着一个白玉作边的池。
他们的头顶、手腕、脖颈、胸腔、双腿、足尖都插着细细的管,血液像生命一样从他们体内抽走然后汇聚于高出穹顶,穹顶衍生出一条管子输送进池中少年的身体。
那些管子插入人身体的位置,和她妈妈当时尸体上的针眼一摸一样。
她忽然知道母亲当年遭遇了什么。
秦澜捂住嘴,她以为自己是想呕,但是摸到的却是一脸的泪。
她抽泣着将照片翻过来,发现上面写着:
“茜茜,妈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我偷偷拍下了照片,我知道照片里的东西对他们至关重要。你用这个威胁他们放过你。女儿,对不起,要勇敢。 陈美娟留。”
秦澜知道,陈茜是那个女孩的名字,而陈美娟则是她的妈妈,那名死去的肇事司机。
她头痛欲裂,用全部的意志将照片翻过来,死死地盯着照片里池中那个少年。她竟觉得这人十分熟悉,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就在神思恍惚间,她余光看到一小团带着火光的东西朝着这照片直掷过来。人生性畏火,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松手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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