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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有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一车三人没有一个愿意开口说话的。
等到半程,才勉强有了一点声音——小姑娘终于睡着了,蜷在角落里发出了平稳的鼾声。
梅知望着关纨的侧脸,有意无意地用目光测量她父母的痕迹。
女儿更容易看出父亲的影子,关纨的五官便像极了林行昭。只是如今合上了眼睛,只看大致的线条,果然还是母亲的底子。
他不确定关纨有些翘起的秀气鼻子是不是关以桑的礼物,便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料关以桑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他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在看什么?」关以桑问。
梅知没有回答。
她也不急,伸手抚过梅知的脸颊,慢慢往下,滑入了领口之中。梅知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脚下,余光仔细扣着还沉睡的小女孩,不敢想她要做些什么事情——
「咳、咳……」他试图提醒。
关以桑的手指并没有再往里去的意思,不过往外拓了拓领口,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昨晚留下的一些还未消去的黑青色痕迹。
蚕农家的女儿,手指尖还是留有从小干活养出来的薄茧。粗糙的指腹划过亲吻的痕迹,在暧昧这一层里,根本不输于湿暖的红唇软舌。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次。
梅知的脸已经通红,害怕自己的呼吸会露出破绽,根本不敢搭话。
「我本想要向你证明,」她的手指划过梅知脸颊上的汗珠,「却忘了你心里本来也不太平。」
「哪里的话。」
关以桑笑了笑,「你还知道嘴硬,昨晚可不是这副模样。」
「好吧。」梅知摊手,任由关以桑在自己稍微穿过暧昧边界的区域游走,「您说的不错……我心里千斤重,各个秤砣都刻着慌张二字。」
「而那天平要量的却是什么?」
梅知叹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关以桑的眼睛,「只一颗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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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知想要的,关以桑早就想给。
既然关纨不肯认他,便把他介绍给关缯。夭折的长女不能给出回答,但她的沉默便是关以桑的保证——自己既已认定,那么其他人只能同意。
这个誓愿,是以她最珍贵的女儿为见证的。
如果梅知不是登堂入室的士子小郎,而是名正言顺订了婚的良家公子,那么他肯定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头晕,一定能注意到关以桑紧握他手时的力道,也能领会到她对关纨的弦外之音,更能……
更能在她开口之前,就明白她不输于自己的决心。
只不过,他毕竟真的不是名正言顺订了婚的良家公子,真的只是登堂入室的士子小郎。
在梅知的眼里,他只看见了自己如幽灵一般,被林行昭的阴影排除在外对对身份。
所以他一定要关以桑说明。
幸好她有机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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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胜新婚,无伤大雅——起码在当时看来无伤大雅——的疏远,自然也为蜜里调油的日常推波助澜。
有了个亲身接触的机会,关纨对梅知的印象也改观许多。虽然她那时还小,可母亲入狱时,梅知是如何照顾她和生病的姐姐的,关纨倒也没完全忘掉。
变化最大的还要属惜阴轩。
这院子本来是林家的产业,作为小儿子的陪嫁成了关以桑的私宅。
在林家之前,这庭院的主人则是赫赫有名的和安居士朴琳。即使和安居士仙逝百年余,周围的百姓提到这间宅院,比起某某官员的府邸,还是愿意称它为「和安园」。
落在豪族手里之后,近两百年修修补补,消减太多原本的雅气。惜阴轩几乎是富丽堂皇,连院子里种的花草也格外气派,乍一看是精致富贵,却少了一份曲径通幽的清雅。
既然这将是梅知的住处,关以桑便需要让它配得上他。
单独的画室,藏书馆,适合存放乐器的琴楼。原本的琉璃瓦被拆下,换上了与花园相称的素雅砖瓦。奇花异草中的鹅卵石小径当然也不适合,两边种下了翠竹,等到来年春天,梅知房前就该有一条能看清月下藻荇的青石板路。
梅知住在她书房的第二日,她便筹划好了惜阴轩将来的模样。
还不止。
和安园卖给李守备的时候,曾经招待过一群刚刚凯旋的武将。沙场下来的女人还有些豪气,一两次酒令便失了分寸,不过三坛女儿红,便让李千倒了一颗珍贵的照水梅树。
李千知道这几颗树相当贵重,便请工匠仔细上了漆,好好保存起来。关以桑赎回院子时,她便将这件木器一并还给了大学士。
这才是惜阴轩最不能少的东西。
她又请木匠做了加工,将这只枯树嵌在了它自己的画框里。迎风招摇的梅树被永恒地保存在了这只窗户中——
是的,她要梅知拥有每天第一眼的轻盈照水。
「这是回礼。」
关以桑笑着对兴奋的梅知说。
梅知还在感叹这装修的精妙,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反问,「什么的回礼?」
「那副松鹤图。」关以桑回答。
哪副……那副!
梅知有点生气,「那是我要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夫人再见,一定想要给夫人留个念想才要送的。」
「我知道。」关以桑从背后搂住少年清瘦的腰肢,「回礼便是这个……我不会让你带走。」
也不会想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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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汶不敢与关以桑见面,只能托学生来给她施压——然而三次升迁之后,关以桑目前也比曾经的学姐高了一级——当然没有什么效果。
那边没有办法,疾病乱投医似的她身边的好多人。从心腹管家到得力助手,从幼时恩师到亲生妹妹,个个都明里暗里地劝关以桑接正夫回府。
最后,这贿赂居然也送到了梅知的手上。
「就只有这金择的原本,」梅知乖乖地在关以桑面前摊开,「别的我都退回去了。」
关以桑知道梅知确实想留下这幅画,拿在手里敲了两下,还是递回了梅知。
「我知道了。」关以桑没有抬头。
怀里的画幅现在是只施刑的火铳,梅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仔细看着关以桑的脸,试图从她微颤的睫毛当中找到一点感情的评判,然而那张脸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之外,和深山林中无底的死水湖一样,看不到一点波澜。
「我想,」梅知有些不好意思,「止机也到了要订婚的年纪。若是父亲没能主持家事,最后落下了什么礼数……怕是要被妻家瞧不起。」
「嗯。」
梅知摸不透她的意思,紧张地绞着手,「我会把画收好。改日送少爷们去林府探亲,再把东西退回给林家大小姐。」
「不必了。」
「嗯?」
关以桑长叹一口气,「你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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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关以桑送他的那只女簪,被梅知以「定情信物」的名义保存了下来,时时偷拿出来看。
这个年纪的青年男子还没什么自持,见到爱人的礼物便会沉溺于幻想,为此耽误了不少事。
男子多带巾帽,自然有诸多装饰的便宜。女子只挽发髻,纵然能玩出几个花样,但也仅限于节日或是盛会。
平日里,女子要彰显身份或表示意趣,多是依靠一只主簪——关以桑送的那支是寿字图案,装点着蝴蝶形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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