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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阆也是苦笑着看了她一眼。

只妙真不觉,还嘱咐安阆,“表哥,可不要随便吃路旁的东西,仔细吃坏肚子。我就常吃坏肚子。”

安阆笑道:“大妹妹肠胃娇嫩。我们不防,我们是吃惯了苦的。”

这“我们”是谁妙真倒未留心,只听出他这话有丝酸讽之意。

曾太太私下里不少对?她叮嘱过,说安阆家道中落,寒微出身,吃了不少苦头。又承着尤老爷的恩情。做男人的是靠老丈人扶植,在他必定有些难堪。日后成了亲,要收敛些大小姐的脾气,不要常挑吃拣穿,以免夫妻嫌隙。

妙真做小姐做得登峰造极,做“状元夫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她犹记得这些为妻之道,有些不情愿地低下眼赔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表哥又多?心。”

“是大妹妹多?心,我没生气。”安阆笑了笑,又看白池一眼道:“天气热,一会下车还得步行一段,当心中暑。”

妙真只当是对?她的温柔嘱咐,又抬起笑脸,“你骑在马上?也要当心。”

安阆笑着没应答,脚踢马腹,自行前去了。

一时又只得妙真白池二人安静坐在车内。白池看见她的笑脸,一半为她涌上?些酸楚,一半又为自己涌起些欢喜。

可笑妙真还在那?里自说自话,“表哥比前两年?懂得体贴人了,头些年?是个书呆子,只晓得埋头读书。”

白池微笑着,“人总是要长大的呀。”

妙真一把把她胳膊挽住,“依我说还是不长大的好。可幸你与花信是永远跟着我的,要叫我一个人嫁去常州,只怕要寂寞死了。”

她这样说着,心想还要加上?个良恭跟着去才好。越想越有些欢喜,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睛,对?未来满是幸福的笃定。

然而世事无常,既定的未来早在悄然中变了方向。

这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犹如这炎日不知什么时候就挂到了当头。良恭那?点变化也是随着太阳走?,不知不觉地已换了最初的念头。

打尤府出来,他先回去看了姑妈一眼,又匆匆忙忙往严癞头家里来了。进门?已是衣衫半湿,额前散了几缕头发,滴着汗。

严癞头就在院中劈柴,光着膀子背着身在那?里,同样是挥汗如雨。良恭在后头站定须臾,才走?去将?他肩拍了下,“我有事问你。”

严癞头揩了汗与他坐下,“你可算得空回来了,怎么样,那?位安大爷到了嘉兴了?”

“先不提这个。我只问你,我们说得好好的,将?历大官人的定钱退还给于三,怎么你又反悔了?”

问得严癞头一脸发懵,“我几时说我反悔了?我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可应承了兄弟的事,就没有食言的道理。”

良恭看他片刻,不像是扯谎,便泄下气来,将?那?夜在嘉善周家的事告诉他听,“我看那?枚铜钉是有人刻意凿进马蹄子里去的,也果然看见两个人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荒郊。大概是有意调虎离山,好趁这空子绑了尤大小姐。”

“所以你疑心是我?”严癞头丢下汗巾,怀着气起身,“咱们是一处胡打海摔长大的兄弟,我岂会背着你做这等事?你既已另谋出路,我更犯不上?冒这风险。”

说着又好笑,“再则,就算是我做的,你何至于如此?兴师问罪?又不是我求那?笔银子谋前程,全都是为你做打算。难不成你还要为那?尤大小姐来与兄弟拼命?她是你什么人,你还真格替她卖起命来了。”

良恭心下一跳,像被人说中藏的秘事,脸色尴尬,忙笑着起身向他作揖赔礼,“是我多?心,你不是那?种人。既说是兄弟,你可别为我今日莽撞与我计较。”

严癞头“吭哧”笑两声,摆两回手就将?此?事揭过,又坐下去。

歪着脑袋思?想半晌,他陡地将?桌儿一拍,“八成是于三!那?日我去退定钱,这狗娘养的三推四阻劝了我好一阵,非劝咱们早日把尤大小姐绑去交给他。我看他是舍不得那?笔抽头,所以瞥下咱们自己干了。”

思?来也只有那?于三,良恭把额上?的汗抹一把,低着头思?索,半晌咬得腮角一硬,眼里放出些凌厉凶光。

这厢由严癞头家出来,已是下晌,转回家中,热得解了外头旧黄的玉白苎麻袍子,只穿着里头中衣在院中舀水喝。

刚好良姑妈屋里出来,看见他小臂上?多?了个新鲜牙印,忙丢下簸箕走?去托起他胳膊看,“这又是哪里弄的?上?回脖子上?弄道疤还未好,这里又添新伤。你这户姓尤的东家常打骂下人?”

良恭搁下水瓢,把袖口?放下来,“这是,兔子咬的。”

“什么兔子长这一排齐齐整整的牙齿?”

良恭只是笑,走?到屋里去换衣裳。良姑妈见他不愿说,也就不追究,横竖问他外头的事他都不爱说。就是说了,她也是帮衬不上?。

她走?去长条凳上?坐下,将?簸箕搁在腿上?拣米里头掺的砂砾,一面剔眼向良恭开着的房门?,“你才刚回来又急匆匆地走?,我还没对?你说,你隔壁易寡妇的事情定下了,就是那?开香料铺子的谢家。那?汉子也是怪,凭易寡妇开出什么条款,他都肯答应。还应承她的儿子不必改姓,还按原姓,往后家产也不少他一份。”

她刻意等了等,偏着脑袋朝那?扇门?里瞅。门?里是大片的晦暗,仅有下午懒得泛黄的一点光投在墙上?,岑寂无音。

隔定片刻,才见良恭笑着走?出来,还是那?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是她的时运,这样的男人是世间少见。定在几时来迎过门??”

“谢家等不及这头孝满,也听见些先前的言语,说易寡妇门?前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招人,他们不放心。再有,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都不好大操大办,便商议下先悄悄着花轿将?人抬过去,只在他们府上?摆几桌席。”

良恭那?笑还未止,日头业已挽不住地跌在了山头。易寡妇端着个陶罐子走?进院来,脸上?被日落映得铜黄,像有一片回忆嵌在脸上?。

看见良恭,她也是惊诧一下,旋即客套地笑起来,“唷,你竟在家。”

他笑着点头,转身去在院墙下打水搽脸。听见易寡妇对?他姑妈说:“这个米不是旧年?的陈米,又干净,拿些来你们吃。”

自易寡妇与谢家说定,谢家那?男人怜她孤儿寡母,常使人送些东西来。她得了东西,想着素日良恭待她母子的好处,也常拿些来周济良姑妈。

良姑妈客气道:“你自己留着和孩子吃吧,又想着我们。他成日都是在尤家吃饭,我一个人,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瞧您说这话。”易寡妇将?良恭背影睇一样,温柔的笑意里平添哀愁,“往日都是你们照拂我,我有这些,自然也该回谢你们。”

良姑妈接了来,趁着进屋去放的功夫,摁她在凳上?,“你坐会。”

她就在拿长条凳上?坐着,凝望着良恭的背影。及至他转过身,她才把眼放到地上?,“我的事情定下了,这月尾就有花轿来抬。”

良恭那?嘴角僵住了似的,要搁也搁不平,要大笑又大笑不开。他提着这抹笑走?来,“这样快?”

“俗话说得好,快刀斩乱麻嚜。”

良恭在长凳的这端坐下,她又把眼望到另一边,有些别扭的姿态。理不清的过去也是别扭的,饶她是个干干脆脆的人,此?刻也有些剪不断的惆怅。

她把眼斜低下去,攥着一条绢子,“他姓谢,年?轻,不是个糟老头子。我看见过,相貌不错,脾气也好,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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