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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披上家居服上衣,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许清荎茫然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包烟来,去到书房,打开窗户,点燃了一根。烟是晚上吃完饭送苏遥回家,他回来的时候去门口小超市买的。这次戒烟的时间足够长,长到他以为几乎一定会成功了。
可惜,总是差了那么一步,清醒得猝不及防。
其实,他不至于拎不清,更不会不懂事地怨愤,无论是陆野养母还是哥哥的担心,他完全理解,没什么介意。虽然,牵扯到了苏遥,令他有些恼火。但那孩子真够没心没肺的,反而安慰他,说就当还了之前连累的他的债,心里舒坦。许清荎知道苏遥的话半真半假,但他有被安慰道。
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只是给他敲醒了警钟。他诧异于自己的健忘,大概是最近的事业和生活太过于顺利,以至于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警惕。他怎么能够忘记呢,乐极就会生悲。曾经,他不止一次经历过那样的一个阶段,生活平静中充满了希望,又骤然打破。随之而来的便是祸不单行,一泄千里。
理智上,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把偶然当做定律,发生过厄运的不一定会再次降临。但千疮百孔的心理状态不受理智约束,越是想要积极乐观地面对,越是有一个撵不走抓不住的声音在他耳畔苦口婆心地提醒:“你不配拥有,你在做梦。”
许清荎碾灭了十几根烟头,打扫收拾了战场。他必须要自救,他不能把这样破败残缺的自己全盘压在无辜的人身上。
第二天早上,陆野走的时候,他再次伪装着熟睡。那人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蹑手蹑脚地起身,做了早饭才离开。
许清荎吃过饭以后,拿出手机试图挂号,白涛的门诊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没办法,他第一次走后门,给白主任发了短信,白涛让他在中午十二点去找他。
许清荎稍微早到了一小会儿,白涛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十二点十五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许清荎敲门进去,“白医生,不好意思,占用你午休时间。”
白涛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儿,“还知道找我走后门,有进步啊。说,这么回事?”
许清荎抿了抿唇瓣,“今天就不说了吧,不然你午饭吃不上了。”
白涛心尖一跳,“有事?”
许清荎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觉得吧,我还能抢救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不算突然,其实他自己一直都有预感。只是,久违的两个人的生活太过于甜蜜美好,让他的身心都产生了懦弱的逃避。拼尽全力去掩藏那些角落里的牛鬼蛇神,粉饰太平,自欺欺人。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对自己极度地厌恶与失望,为什么不在跨过那条线之前更坚持一点?为什么又要在将人拖过来之后如此无能无力?
许清荎早在第一次就医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阴暗情绪是一种病,但他根本无法控制。就像心底住了一个恶魔,不断诱拐他往悬崖边上走,还试图斩断他一切自救的念头。即使不是昨天,今天,没有意外的劫持,风平浪静,但这个病它就扎在心里头,早晚会冒出头来,星火燎原,摧毁他所有的努力。
这种崩塌,他经历过不仅一回。
这一回,许清荎赶在被绝望淹没之前就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不能任由自己沉沦。
“我觉得吧,我还能抢救一下。”明明是玩笑的语气,可许清荎的目光中却透着曾经熟悉的苍凉。
白涛从只字片语中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的确下午还要出诊,来不及给他做细致的咨询。
“还能等两天吗?”他严肃地问,“或者下班时间我都可以。”
许清荎想了想,“等两天吧,平时挂白主任的号得等半个月呢。”
“还会说笑,应该不至于弹尽粮绝,”白涛犯愁地敲了敲桌面,“我最快后天下午有半天时间,你先过来,之后看情况我给你做个排期。”
“好。”许清荎很听话,却没什么精气神。在家里和工作场所佯装一切如常很累,只有在白涛面前,他是一个无需伪装的病人。
好在,陆野接下来去临市出差了三天,比起那种没着没落的思念煎熬,他不得不承认,不用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颓废丧气做斗争,他是松了一口气的。与此同时,又很自责。他的爱人全心全意地在爱他呵护他,为他提供倚仗,几乎将他护在滴水不漏的羽翼之下,期待与他开启顺遂的新生活。而他却在为莫须有的恐慌寝食难安,无所适从。沉重的自责混杂着无法控制的绝望,他无时无刻不处在溺水般的窒息中。
预约就诊的这一天,城市上空的空气浑浊晦暗,上午十点多也见不到多少日光。许清荎请了半天假,准时来到医院。
“说说吧,”白涛替许清荎调好了躺椅的角度,“第一次这么招你待见,我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我不一直是白主任的粉丝吗?”许清荎阖上眼眸,这会儿太阳舍得出来了,窗外淡淡的金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人短暂地感到一丝温暖。他勾了勾唇角,“我不待见的纯属是贵院不接地气的要价,与人无关。”所以,许清荎在战地归来的免费疗程过后,复诊的非常不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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