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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在白溟与白瀴争论着要做饼乾还是法式甜点的背景音中,白洐照惯例跟着父亲到书房单独谈话。
白溟用饭匙挡住妹妹手里锅铲的同时注意到了两人,若有所思,眼里没有轻松的插科打諢,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深沉,如同不起波澜的大海。
书房里,白父问起白洐的学习进度,白洐一一回覆,让白父欣慰地点头。
「原本想让你接手公司,但既然你选择了兽医,那就好好读,以后便能有稳定的工作。」
白洐静静凝视父亲桌上的小盆栽,不发一语。
白父已经习惯儿子稍嫌安静的样子,不甚在意。
「如果你毕业前改变主意也没关係,就让你姊姊安排公司里的职位带带你。」白父接着说。
大儿子离开后,他本想让小儿子接管公司,纵使白洐性格不适合从商,他亲自教一教总会成长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白瀴。
某天,正在大学就读商业相关学系的白瀴,突然请求父亲给她机会学习公司的事务。然而白父果断拒绝了,他认为商场上都是吃人的不吐骨头的老妖怪,怎么能把女儿推入火坑?儿子们吃点苦刚好而已,但女儿是用来疼的。但凡白瀴选择其他工作他都会支持,毕竟自己的女儿是那么优秀,做任何事都亮眼。
可是白瀴仍瞒着他偷偷接触了公司的事,有次还为了应酬而喝酒喝到胃出血,让他十分生气,父女俩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白父不懂,为什么自己已经为孩子们铺好路、想避免他们受更多伤,儿子、女儿却一个个跟他唱反调、坚持去闯荡,弄得狼狈而伤痕累累?
幸好白溟与白瀴现在过得不错,他也算放下心中大石、不必再掛心。接下来只要小儿子也能找份平稳的工作、好好生活就完美了。
「其实你高二时在万家的事上处理得不错,就是手段太狠戾、不留馀地,容易落下把柄。」白父突然提起往事。
白洐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回道:「可惜我对从商没兴趣。」他早该猜到,白父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个报復计画的主导者是他。
白洐因为茶水苦涩的味道皱眉,慢慢地喝完。冯怀音知道他喜欢甜食,所以每每泡完茶,桌上都会放一些冰糖让他加入茶里比较好入口。但是跟白父一起喝茶时,他并没有这种小孩似的待遇。
「是啊,真可惜。」白父感叹,但仍旧建议儿子不要太排斥从商,并说起许多人都是在原本毫无兴趣的工作里得到成就感与乐趣。白洐像个无感情的点头机器人,只是乖乖应和。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嗓音:「有什么好可惜的?为什么不问问阿洐喜欢、感兴趣的事物呢?」
只见白溟抱了个水缸形状、四个马克杯大小的容器大喇喇走进,一时书房里充满了焦糖味与莱姆酒香,白洐双眼都亮了起来。
白溟像小时候一样,顺手塞了颗昨天做好的可丽露到弟弟嘴里,然后把整缸可丽露给白洐捧着、坐到弟弟旁边,满意地看他愉快吃甜食。
「先垫垫肚子,阿瀴还在顾刚刚做的马卡龙跟费南雪,等她装好你再拿回去。」
「咳!」一旁被忽视的白父努力找回存在感。
「当然妈跟您也有一份。」白溟朝父亲眨眼。
白父被大儿子那张跟自己十分相像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晃了下,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说过多少次了,别在门口偷听。」
「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您的门板隔音效果太差,我只是来送点心给阿洐而已,不小心就听到了。」白溟无辜地拋了颗可丽露到嘴里。
「诡辩!」白父哼道。
「我来帮您换个门吧,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再雕个花啊、鸟的,多可爱啊!」白溟再度开啟自我推销模式,但白父的表情显示他不吃这套。白溟也不勉强,耸了下肩,转头让今晚坚持要回宿舍的白洐先去收拾东西、不要太晚走。
白父闻言也放弃与小儿子进行到一半的谈话,跟白溟一起目送白洐离开。
「爸,」等房里只剩两个人时,白溟开口:「我们聊聊……。」
白洐再度睁眼时,脑袋昏沉沉,他慢慢从宿舍的床上坐起。寝室里十分昏暗,因为他喜欢在黑暗中入眠,黑暗给了他安全感与寧静,但副作用就是容易睡到寒岁不知年。
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为週日十点五十五,距离他入睡已过了将近十三小时。
週末没什么人留在宿舍,周围静悄悄地,唯有冷气在运作时的声响。
他爬下床板旁的梯子,拉开书桌旁的窗帘。天气很好,能看见带小孩来大学里散步的家长,和几个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大学生。
白洐盥洗过后打开冰箱门,拿出姊姊细心包装过的点心吃了点就当作已经吃过早午餐。
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因此他洗完澡、读完书,直接休息,连闹鐘都没设、f的影片也没看。
社交总是使人疲惫,即使是在家中也一样。所以他每次都会抓紧机会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来充电。
白洐坐在折叠椅发呆。
两位学长估计又要忙到很晚,可能还会请假,毕竟处理「那些事」,黄昏与夜晚是最佳时机;允信陪小荷也会陪到最后一秒才赶回来;更别提週一没课的魏柏勋了,大一正是参加各种活动的时候。
明明今天一整天他都可以独佔寝室好好充电,却莫名有些烦躁。以往让他如鱼得水的环境,此刻安静得刺耳。
脑海中逐渐浮现两层楼的游戏店与里面的一人一猫,白洐晃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睡到短路了。嗜睡是他生活的常态,毕竟他状况恶化时常常希望自己长眠不醒、不想面对早晨的太阳,身体也像是被自己催眠一般,一睡便久且深沉。直到遇见冯怀音与f之后,睡眠习惯才比较健康点。
但这次久违地睡到了十二小时以上,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的孤独。
白洐连忙打开笔电,想藉由f的影片分散注意力。没想到一打开频道,他却发现f最新的公告写着因为意外手伤,需要休息一週。底下的留言区哀鸿遍野,为看不到f精湛的攻略影片而感到遗憾。白洐在眾多留言中看见了几个阴阳怪气的帐号,拐弯抹角地说f技术差就装病拖时间来录游戏,还有些骂f不专业的。白洐看着看着,闃黑的双眼危险地瞇了起来,加入其他观眾的行列,开始检举这些话都说不清楚、连理性讨论游戏都做不到、只会出一张空嘴的指示厨和「专业玩家」。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f这么低调、温和的频道,免费提供精心製作的攻略影片,还能引来酸民的谩骂?
担心着瞿炘的伤势,白洐正欲出门探视,却突然想到,他是要以「白洐」的身分,还是「f频道观眾」的身分去找瞿炘?上次试探时,他也把自己的后路堵住了,现在去,就等于捅破那层纸墙,将瞿炘跟f当成同一个人看待。
炘哥朋友多,总会有人在他身边的。白洐试图说服自己,打开课程的共笔。
然而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过去,他依然维持在第一页读不下去,脑中一直回盪着冯怀音说过的话:「……先别急着推开他。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与他相处的事,然后遵从心里的想法去做。我相信你,所以也希望你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到最珍视的人……小瞿是个好孩子,你可以试着多信任他一点……。」
半小时后,白洐出现在冉冉的门口。
右手缠着绷带的瞿炘看见他,惊讶过后低低笑了起来。白洐尷尬地轻揪门口的绿植,原本应该说的那句:「只是刚好路过。」硬是说不出来。正好路过然后发现你手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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