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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重华殿的窘境,李淑妃在榻上笑得直打跌,一边叫大丫头聆风揉揉肠子,一边命听竹再学一遍舌。李淑妃自入信王府时就与江贵妃不和,凡是江贵妃赞同的她必定反对,凡江贵妃出了什么糗她就得意不已。盖因她自恃出身高贵,又有襄阳王府作倚仗,可迄今无论是宠爱或位分,江贵妃都稳稳胜她一筹。这叫她怎么能心服口服,无奈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背地里咒骂些“暴发户”、“狐媚子”、“不下蛋的母鸡”之类。如今江贵妃出了大丑,李淑妃直抚掌大笑,就连聆风和听竹也觉得痛快不已。笑归笑,聆风还是保持了一份冷静,遂郑重地向李淑妃谏言:“这流言来的蹊跷,要我是林昭仪,不至于到如今才反击,依我看来,卫贤妃对林昭仪一向都颇多照顾,此事是否是瑞阳殿所为?”“卫贤妃?就凭她那怂样儿!”李淑妃最瞧不起的就是卫贤妃了,“谁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她,她早就被江氏吓破胆儿啦!”听竹趁势帮腔:“这方法虽然见效,但却实在太不高明,极像是林昭仪那蠢货使出来的招儿!只是,林氏几时竟有了这等手段,硬是没落下半点证据?”主仆三人诧异不已,却百思不得其解。非止瑶光殿主仆议论,这头椒房殿主仆也在闲谈。徐皇后这时候肚子已经十分大了,整个人懒懒地歪在榻上,不施脂粉的芙蓉面色若艳桃,只因怀孕两颊添了些淡斑略有瑕疵,但更见风韵了。因在私下里,她便把云鬓披散开来,头面无半点饰物,身上盖了床豆绿色缂金丝莲座双翼树纹妆花缎薄被,浑身散发着母性的柔和光辉。身后津儿跪坐着为她篦头发,灵巧的手指穿过乌黑油亮的发,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弥儿亦跪坐着为徐皇后按摩小腿,这几个月来徐皇后的腿肿的益发厉害了,弥儿看着都替主子心疼,恨不能以身相替:“如今都六月了,娘娘的预产期都过了许久,怎的小主子还未出来?”津儿闻言嗤笑道:“妇人怀娠,本就无固定规律可循,便是怀了十二个月也不算稀罕。听说,孩子在母体中呆的越久,将来出生后就越聪明健康!”津儿粗通医理,对她的话,徐皇后反倒比之对太医的话更听得进去些。弥儿见状,只得拦住话头,另寻一事儿来说:“娘娘您说,这平地怎么也能起风浪了呢?”徐皇后已知弥儿所指乃流言针对重华殿一事,假意斥责弥儿道:“不许背后议论主子!”弥儿认错,又嬉皮笑脸凑趣:“奴婢这不是私下里和您说么,又没有外人听见,怕什么?”徐皇后也不是真心怪她,只是不想弥儿口无遮拦以后铸成大错,面上还是端着:“宫里头一片墙砖都长着眼睛和耳朵呢,你怎么知道没人听见?”弥儿肃然受教。“此案早成了无头公案了,皇上不想知道真相,谁敢做小动作?”见弥儿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徐皇后也不介意多教导一些,复又一抿嘴角,“况且,此事虽然表面上看,最大得利者是林昭仪,但主使者未必是她,孤总觉着里头大有蹊跷。津儿,将你的看法说说看!”“娘娘您看,此事会不会和卫贤妃有关?”津儿边说边将篦子放回梳妆台,又净了手以帕托着果脯,喂到徐皇后嘴边。徐皇后嚼净果脯,方觉着这酸味儿令胃里好受些了,略一沉吟,便目视津儿道:“怎么说?”见徐皇后眼露鼓励之色,津儿也不骄傲,沉稳地说:“卫贤妃之前虽和林昭仪生了嫌隙,但二人同属独孤一党,独孤一党和江贵妃一党斗生斗死多年,结仇已深。更何况,根据线人传递回来的消息,卫贤妃完全不像表面上那般温驯无害。于公于私,卫贤妃都没有理由不帮林昭仪,并顺势踩江贵妃一脚!”徐皇后听后对津儿的进步更加赞赏,心胸开怀了就又有些困意,徐皇后又慵懒的睡去了。哪怕小丫头们悄悄的进来,抬着冰盆将柏木冰箱里的冰加满,徐皇后也不知道。好梦正酣,弥儿轻轻将徐皇后摇醒,徐皇后眯瞪着眼一瞧,都点灯了,再睡下去夜里该走了困了,便示意弥儿服侍她起身。一个宫女跪坐着托举铜盆,另一个宫女拧干了手巾递给弥儿,再有两个力壮些的嬷嬷在后面托着,以防徐皇后脱力跌倒。弥儿亲自为徐皇后擦拭手脸,谁知那托着铜盆的宫女不知怎的,竟失手摔了铜盆。弥儿循着这失语宫女的目光看去,原来徐皇后的羊水破了,这还了得!弥儿略一怔愣便迅速做出反应,一壁吩咐众人将徐皇后抬往先时预备的产房中,一壁急匆匆出去传唤稳婆、太医。津儿原在饭厅指点宫人摆放碗碟,听见动静就赶紧进来了。二人目光交错,皆已会意,由津儿陪伴徐皇后进产房。弥儿匆匆赶往殿外,嘱咐张裕财亲自往小厨房坐镇,得知张裕财早打发小太监去请皇帝和太医、稳婆了,才放下心来,旋即又去内室取了老参备用,净了手也往产房帮忙了。皇帝到椒房殿时,徐皇后正在产房里,咬着毛巾按着稳婆的嘱咐使劲儿,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那情景皇帝虽不是第一次见,但仍旧觉得发虚。一旁的江贵妃容色清减,与皇帝全程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反而是李淑妃和曲昭容两人一左一右地劝慰皇帝;卫贤妃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她在想什么;林昭仪绞着帕子,低着头偶尔抬头瞪一眼江贵妃,又恨自己没能及时凑到皇帝身边奉承。少时,几个低位宫嫔听到风声也来了,皇帝疑惑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万才人快言快语接话:“皇后娘娘对我们一向不错,如今娘娘生产,妾等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只能为娘娘祈福以作报答!”无论哪个男人,都想坐拥齐人之福,更喜欢妻妾和睦,即使尊贵如皇帝也不例外,当下便喜欢的无可无不可,特特开恩允准她们往后面正信阁祈福,那里是徐皇后日常礼佛之所,等闲人不可擅入。可惜,菩萨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女人的祷告,徐皇后折腾了半宿,孩子也没有落地。将至寅时,一个稳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皇帝见了大惊,连声追问:“里头怎么样了?皇后可好不好?孩子什么时候下来?”被众人推出来的那个稳婆一张老脸都快皱成了一朵菊花,心里直叫苦,好容易喘匀了气儿,才畏畏缩缩地答话:“回皇上的话,娘娘早已经脱力,可胎儿实在过大,只怕不能平安生产,您看是否留一个?”这是要皇帝尽早下决断,是保大还是保小了。皇帝闻言肝肠寸断,旋即怒吼:“朕不管如何,你们必须保住阿容母子,不然产房里的所有人,全部族诛!”帝王一怒全为徐皇后,令这些妃嫔更觉酸楚不已。产房里徐皇后汗如雨下,外头也应景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更令人觉得烦躁。太医们斟酌着开了一副催产药,弥儿、津儿合力给徐皇后灌下,产道也不过又开一指,可徐皇后哪里还有力气,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产房里一片浓云愁雾,有为徐皇后伤心的,更有自觉毫无生路为自己伤心的。弥儿不得已,亲自出来给皇帝报信,总要有个决断。皇帝又怒又痛,更联想起独孤皇后去世那晚,嗫嚅着说:“荇娘走的那晚,雨雪交加,朕也是坐在这里,听见她呼声越来越弱。后来,他们告诉朕,荇娘和孩子一并去了。”语毕,竟不顾在人前,已是潸然泪下。江贵妃如坠冰窖,最后一丝妒火也熄了,她从来不知道枕边人对发妻是如此眷恋。卫贤妃隐晦地瞟了一眼僵住的江贵妃,手中拨弄的佛珠一顿,转头向皇帝谏言:“宫中太医皆为男子,医术再好,只能待在外面也是枉然。妾听说都中有个极好的女医生杨氏,不妨一试!”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帝连忙打发刘馀庆等内相出宫去请杨夫人。

一路加急,杨氏顾不得半身湿透就进了椒房殿,皇帝哪有心思让她行礼,连连催促让她进了产房。杨氏深知赶早不赶晚的道理,也不多话,进来净了手就探身去看,但见产道已开了四指,可徐皇后气若游丝,只能行非常之法才能母子平安。她一边狠掐徐皇后几个大穴以刺激徐皇后痛感,一边指挥几个稳婆大力揉压徐皇后腹部。见胎儿还没出头,又吩咐小丫头去拿马齿苋熬碗汤来。津儿质疑道:“马齿苋本是贱物,性寒具滑胎之效,如何能给娘娘服用?”杨氏抹了一把汗,回答说:“姑娘有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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