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最开心的事和最遗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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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嬴不器回到领地时，看到的便是几乎已经没有呼吸的红儿。爆炸过后凹凸的地面，空气中的硝烟，满地的鲜血和金属碎片，无一不在表明刚刚在这里发生的战斗之惨烈。当嬴不器看到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的红儿，浑身上下布满了烧伤，又有无数地方被嵌进了金属碎片的时候，嬴不器连忙掏出培元丹，给红儿服了下去。培元丹作为上品疗伤丹药，效果是极好的。服下不久，红儿竟是悠悠醒转，开始发出疼痛难捱的呻吟之声，但嬴不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一直握着红儿的手，勉强会一些把脉，他能感觉到红儿的脉象一下子强劲了一些，但却又强劲得太过突然。红儿的脸色并没有红润，而是更加惨白。嬴不器不该想，更不该说，这应该只是人在死亡之前回光返照的迹象。培元丹为红儿续上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间，但却无法起死回生地让红儿活下来。红儿一睁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浑身的剧痛，紧接着，她看到了领主嬴不器在他身边，正在流泪。在领主身后，站了更多的人，都是她的家人、朋友、乡亲们。她感觉有一半身体除了疼痛，完全没有其它感觉了，但她并不失望。“领主大人，您哭什么啊。红儿其实很开心，因为大家都还好，说明刚才红儿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正是红儿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咱们的地雷防御才正中对方，您不应该伤心，而是应该表扬我啊。”红儿看着嬴不器，不自觉地自己也哭了，但她还是努力撑起笑脸，说道。“你……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啊。”见到红儿这个样子，嬴不器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了保护大家，也为了报答领主大人呀。”红儿的话语越来越轻，泪水如珍珠般，混着脸上的血液，划过面颊，“红儿记得之前跟大人就说过，小时候父亲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红儿一直也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牺牲自己，保护大家，那也是很棒的生命啊。”“可是……可是……人的生命如此宝贵，你不害怕死亡吗？”嬴不器哽咽了。“凡人的生命其实没什么价值。这点红儿其实很小就知道了。”红儿自顾自地说道，轻轻的声音越来越细微，但仍然没有停止，仿佛坚持着在她死亡的最后一刻，说出自己的心意，“作为一名凡人，如果我的死，能够保护大家，保护领主的价值，我已经很知足了。”“不，凡人的生命一样高贵，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一样高贵的灵魂，都有着同样重要的生命！”嬴不器有些愤怒，那不是对红儿的质问，更是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悲伤。“谢谢您。红儿之前也说过，正是因为您这个与众不同的想法，才能让红儿有这么棒的生命……可以拥有魔法，可以布置地雷，可以斩灭妖兽，可以守卫家园。您一直很尊重我，正是您的尊重，让我有了力量。”说到后面，红儿的声音细若蚊蝇，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红儿，说说你最开心的事情，说说你最遗憾的事情。有什么我还可以帮助你做的？”嬴不器大声地向红儿说道。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大声说话，调动红儿的精神，才有可能产生那极微小极微小的奇迹。他不想让红儿死，哪怕多一分，多一秒。“最开心的事，就是那次领主误食了那个迷幻的丹药，搂着红儿在一起的时候。那是唯一的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个女人……”红儿的眼神闪现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辉，混合着已经停下来的泪水，仿佛有种娇羞幸福。“最遗憾的事，也是那次领主误食了那个迷幻的丹药，竟然就自己打晕了自己……那时候，可能也是我离您最近，也是最远的时候……”红儿努力地挪动着头，看着嬴不器，仅剩的一只手沿着嬴不器的手，颤抖地，拼劲最后一点力量地向上抚摸，似乎想摸到嬴不器的脸颊。

但是，最终那只手还是停留在了嬴不器的肩上，陷入了嬴不器止不住的泪水之中，再也没有动弹。看到红儿失去光芒，逐渐空洞的双眸，嬴不器轻轻地把红儿的眼睑闭上。他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和愤怒，轻轻地抱起红儿，沉默地走出了房间。红儿的身体是如此之轻，但嬴不器的心情是如此之重。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内心火山的边上，仿佛每踩一步，心里的火山就距离爆发更近了一步。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红儿，那黝黑瘦小的土丫头形象。那一次又一次奔波在领地中，除虫、除草、种植、组织施肥，看自己迁移月桂草。那时候随着自己的到来，整个领地欣欣向荣，带着科学分工的热情和劲头，红儿脸上总是洋溢着充满希望的色彩。他想到了那次误食了迷乱丹，醒来时红儿在边上熟睡的安详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却粗暴地叫醒了她，还害得她后面一度惶恐，觉得冒犯了自己。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会冒犯到我呢。他想到了第一次给红儿服食烈火丹，但却无法施展火焰时，红儿的那种沮丧，那种写在脸上的自责；以及之后成功搭配疾风丸服用后，红儿的兴奋和骄傲。还有，那一次关于拥有魔法之后，红儿由内而外产生的自信和美丽，以及，她反复提到的对自己不嫌弃她是凡人的尊重和感激。不，你错了。我并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尊重。嬴不器在内心痛苦地自责道。直到你死亡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完全可以给你更多的尊重，我可以帮助你更多，我可以保护你更多！我仅仅是分出那么一小点的尊重给你，却被你当成那么多的满足和喜悦，是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嬴不器抱着红儿，激荡起全身的元力，毫不保留地用力大喊着。他觉得体内有一座火山，从他出生开始到现在，一座一直不起眼的火山。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座火山燃烧着如此巨大的火焰，他愤怒自己的无知，愤怒自己的无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爆炸开来一样。“我要杀了你，费尔加罗。”“我要杀了你，费尔加罗！”“我要杀！了！你！！”嬴不器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力量。他之前从来都是把结丹的希望放在翼归辰和白鸟舞身上，他之前从来都是努力调低自己的预期，害怕自己会达不到预期失望。但此时，此刻，他知道，无论用尽任何办法，他自己，而不是依靠任何其他人，他都要快速结丹，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为红儿复仇。藤蔓地的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领主，他们也愤怒。但有些人也不解，仅仅一个凡人之死，就值得领主如此的愤怒吗？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仅仅一个凡人吗？不，她是红儿。重要的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