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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得我?”
那叫小桃的丫鬟插口:“你化成灰我们都认得你。”
“哦,”薛宴惊一听这话头,就猜到了什么,“有仇?”
粉裙子回头瞪了小桃一眼,又对薛宴惊讨好地笑了笑:“有点,不多。”
“……”薛宴惊倒是第一次听说仇恨可以用“有点不多”来计量,不过此时倒也来不及细问。
“啪叽”一声,一个小人从桌面坠落在地,摔晕过去,仰面躺着,露出雪白的肚皮。
宋明戳了戳摔晕小人的肚皮,松了口气:“他还在呼吸!”
“……”薛宴惊连忙把木盒子从桌上托举起来,放在地面上,又眼疾手快地准确接住了另外几个正下坠的小人儿,“行了行了,快别跳了,我还以为你们有办法安稳落地呢,摔晕过去是图什么?”
“他们也是逃生心切,”粉裙子看起来有些悲伤,“我们一族本在山中自由自在,却被逐利的商人囚禁于此,被迫充当皮影人唱戏赚钱。”
宋明好奇:“你们是原本就这么大,还是他们有什么手段将你们缩小?”
“我们蝴蝶犬族生来便是这般大小,”粉裙子难过地低下头,“我们生下来时是蝴蝶,长到十五岁时就变成犬类,再修炼百年,才能化成人形。”
“大自然真是神奇。”话本作者发出一声喟叹。
“我们自知与山外凡人不同,因此一直避世隐居,生怕被当做异类,可还是被误入大山深处的修真者注意到,”粉裙子看向薛宴惊,“说起来,其实当初您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的外人。”
“我做了什么?”薛宴惊奇道。
“您调戏了我们少主。”
玄天宗一行人俱是侧目:“禽兽啊,他们才只有巴掌大!”
“你们少主是男是女?”
“……”
薛宴惊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却不想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还是领队靠谱,开口打断了大家熊熊燃烧的探究欲:“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等安全以后,再让薛师妹交待她的变态行径!”
“……”
宋明把昏迷的小人塞进胸口褡裢里,薛宴惊把盒子重新关好,提上它就准备走人。不料这盒子刚刚被带离后台范围半步,周围便泛起一道法阵的绿光,一条渔网从天而降,把整个建筑都笼罩在内。
这渔网大概是针对蝴蝶犬族体型准备的,织得密不透风,几人都觉得比起被困死,他们八成先要被闷死过去。
“我说后台怎么没有防护?”队里老三感叹,“这样合理多了。”
一旁的房间里急急冲出了十余个打手,均是手握利刃,目露凶光,看向薛宴惊一行:“何方小贼敢在九幽玄冥的地盘上惹事生非?!”
“九幽玄冥?”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压根没听说过。
领队用自以为很微弱的嗓音和大家吐槽:“起这种名字的门派其实都不怎么厉害的,用名字唬人罢了,比如……”
“平沙落雁?”宋明举一反三。
“……”
“都给我闭嘴!”一个打手提着刀尖指向薛宴惊,“你,对,就是你,把盒子扔在地上,踢给我!”
薛宴惊依言照做,俯身将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随后猛地飞起一腿,将那盒子重重向打手兜头踢去。
木盒准确当头击中打手,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玄天宗几人都是一怔,不知她为何突然打得如此奔放,竟不顾盒子里的蝴蝶犬族死活,一转眼,才注意到薛宴惊衣袖下、发丝间都冒出数只小小人形来,瞬间把她衬得像一颗住满松鼠的大树,可爱极了。
原来趁大家都没注意的工夫,她已经把蝴蝶犬族从木盒中转移了出来。
大家觉得这些小犬族们着实憨态可掬,薛宴惊却有些嫌他们碍事:“既然你们做过蝴蝶,难道不会飞吗?”
粉裙子站在她肩头,忧伤垂首道:“自十五岁化成犬形后,我们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那就抓得紧些,别掉下去了。”薛宴惊没空感叹这一族的反向演化,看着被激怒的打手,左手已经按上了腰间长剑。
率先冲上的一名打手已经和领队战成一团,于刀光剑影间瞥见薛宴惊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堪称惊恐的表情。
薛宴惊心下灵光一闪。
“怎么,终于认出本尊了?”
刚刚还被玄天宗同门护在身后的薛宴惊,瞬间就把谱摆起来了。
她负手而立,看向眼前冲上来的打手们,不闪不避,也不去拿兵刃,只是站在那里,傲慢而挺拔,台前一立,便仿佛一座高山,渊渟岳峙,不可逾越。
只是扮李家公子的那犬族还站在她右肩上拼命给自己催吐,稍稍有损于这份气势。
薛宴惊尽量不去猜测他想吐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郡守公子的残骸。
她握住腰间长剑时,几名打手毫无顾忌往前冲,她这样简简单单地一站,他们反而迟疑起来:“归一魔尊?真的是您?”
“想死还是想活?”薛宴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用疑问去解答疑问。
最先认出她的打手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领队腰间悬挂的玄天弟子腰牌,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笑容可掬起来:“魔尊大驾,理当请老板来迎,只是他今日不在,我们也只是他雇来的打手而已,大家有话好说,和气生财,倒也不必拼个你死我活。”
“雇来的打手?”宋明嘀咕,“你们刚刚不是还说是什么九幽玄冥这个门派的人吗?”
“并非如此,九幽玄冥乃是一家商会名号,”打手语气纯良,“我们都是商会雇来的。”
薛宴惊没有质疑,也没有质问、没有试探,径直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把这群小家伙带走。”
“这……”一位打手略一迟疑,被其他人一个肘击,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请。”
宋明几人立刻顺着台阶就急着要溜,其他人可能还没听说归一魔尊神功散尽之事,但他们一清二楚,知道她现在就是个银样镴枪头,顶多吓唬吓唬人,一打起来就要露馅,又哪敢多待?
薛宴惊却站在原地不动,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那被她自己踢出裂缝的木盒子:“把这盒子修补好,我一道带走。”
“是。”
宋明几人急得汗流浃背,却还要陪着不慌不忙的薛宴惊做戏。
有人去修补木盒子,亦有一名打手端来戏园子里卖得最好的荷花露,在她面前一个趔趄,险些把淡酒都泼在她的身上,薛宴惊侧身避过,一个巧劲打在他膝弯,逼着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不知这是否乃他们的试探,总之薛宴惊神色淡淡,不怪罪,也不叫起,甚至连多看一眼也无。
宋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正顺着脊背流下,薛宴惊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紧张,给他传音道:“慌什么?”
她语气镇定自若,波澜不惊,让提心吊胆的宋明也稍稍安下心来。
他心下莫名生出些淡淡的惆怅来,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高手风范,就算神功散尽,她身上那种高手的自尊、自傲,仍是不弯不折,恃险若平地,身处险境尚能谈笑自若,举重若轻,当真是令人钦佩敬服。
不多时,一名打手捧着黏好的木盒子回转,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薛宴惊接过,随手扔进了储物戒,带着几人准备离开,到了门口才发现,那笼罩着建筑物的巨型渔网还未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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