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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

萧聿坐在紫檀嵌玉菊花宝座上,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冷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薛妃听着他“冰冻三尺”的声音,一颗欢呼雀跃的心不由沉了下来。

说来可笑,她入宫三年有余,今日竟是皇帝第一次踏入咸福宫。

为的还是另外一个女人。

薛妃将她手中的信件双手呈给萧聿,轻声道:“陛下且看看吧。”

萧聿接过,直接拆开。

信中将秦婈入宫前的事迹,十分详尽地记录下来。

比如秦婈是何时用薛家女的身份买了戏子,戏子又是何时逃向何处,当铺的掌柜又如是如何出的京城等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薛妃见皇上闭口不言,手背却青筋迭起。

她忽然都有些同情皇帝了,他一共就宠过这么两个人,居然都是反贼,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薛妃小心翼翼道:“那名戏子眼下就在刑部大狱,陛下可亲自提审她。”

萧聿抬眸,看着薛妃道:“此事,你可同旁人提起过?”

“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言。”薛妃顿了顿,又道:“再者说,臣妾也知此事证据不足,怕冤枉了秦婕妤,除了宫里一个奴才外,再未与旁人提起。”

萧聿倏然起身,目光空空地朝外走去。

盛公公碎步跟上去道:“皇上这是要去哪?”

午后的烈阳,晃的人眼晕,萧聿捏了捏太阳穴,似在拚命地调整呼吸,须臾才道:“先封了咸福宫,朕要出宫一趟。”

盛公公眸中划过震惊,封了咸福宫?这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显然只能照做,盛公公道:“奴才这就去叫人备辇,清官路。”

萧聿紧着嗓子道:“不走流程,立即给朕备马。”

盛公公颔首应是,转头朝御马司而去。

——

出了皇城门,萧聿直奔刑部,由于身着私服,刑部的小差役一时也没认出人来。

“薛襄阳呢。”

差役被这人周身的寒气震起一下,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是何人,怎敢直呼尚书大人名讳。”

萧聿将身上的明黄的令牌扔给他,“带路。”

差役接过烫手的令牌,看清楚后,膝盖一软,天灵盖似乎都要被风吹开了。

居然、居然是皇上亲临。

萧聿来到南边的廨房,门尚未推开,只听薛襄阳道:“庄先生此举不叫赎人,叫行贿,本官收不了这钱。”

庄生笑道:“薛大人不收,那薛二公子呢,也不收么?”

薛襄阳一掌落在桌案上:“你这是威胁我?”

庄生此人不仅在江湖颇有名气,还是庄老太傅的嫡孙,薛襄阳不怕他,可不想同他硬碰硬。

“这怎能是威胁?”庄生慢悠悠道:“庄某今日来就想问问,秋四月究竟是什么罪名,值得薛大人亲自动刑。”

薛襄阳嗤一声,道:“那本官也问问你,她秋四月是你的妻,还是你的妾?”

这时,小差役走过去,慌张地拽了拽薛襄阳的袖口,道:“大人,外面……”

薛襄阳扬起袖子,蹙眉道:“滚蛋,没见本官忙着?”

话音甫落,廨房大门直接被人推开。

薛襄阳和庄生同时侧目。

对视的一瞬,薛襄阳心臟都快停了,他立马躬下身,双臂撑前,道:“臣拜见陛下。”

庄生也跟着作礼,“草民,拜见陛下。”

萧聿的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清人,提秋四月,朕亲自审。”

庄生道:“陛下!”

薛襄阳命人压住庄生,立马接道:“臣这就去提人。”

皇帝亲临,差役将刑部围的水泄不通,南苑廨房守值的杂役迅速撤离,薛襄阳把四月带到萧聿面前。

四月发丝凌乱,衣衫整洁,嘴角带了血迹。

她挺直背脊,嫣然一笑,眉梢是带着风骨的妖娆,“民女不是都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看见这个四月薛襄阳就头痛,昨日一边给她用刑,一边又忍不住心疼这女子,瞧着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也不知是哪里学的狐媚妖术。

多亏他并非色令智昏之人。

薛襄阳咬牙低声道:“你给我老实点。”

萧聿道:“退下吧。”

薛襄阳觑了一眼四月,躬身道:“臣告退。”

萧聿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语气淡淡:“朕有话问你,你照实答便是。”

四月一生见过的权贵再多,却也没见过真正的九五之尊。

她颤着胸腔深呼了一口气。

萧聿用拇指压着扳指道:“她将你请到秦府,都学了什么?”

四月道:“民女不过是一个戏子,无才无德,不堪为人师。”

萧聿恍若未闻,继续道:“你教她练字、唱曲、还是做戏?”

四月心里咯噔一声,避重就轻道:“不是的,秦姑娘隻让民女教她作画。”

萧聿弱冠之年便任检察院左都御史一职,他自然知晓眼前人说谎为的是甚。

萧聿拿过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写好,放到她面前道:“这白纸黑字可当诏令,朕不会降罪于你,更不会怪她。”

纸上字迹苍劲有力,如同至高无上的权利。

真真是字如其人。

萧聿凝睇着她,“《霓裳谣》会唱吗?”

四月蓦地抬头,与皇帝对视,鼓着胆子,轻声试探道:“秦姑娘在陛下心里……”

萧聿唇角起了一丝笑意,“朕拿她当妻子,她与朕闹脾气。”

“朕不为难你,不想说便不说,唱一曲,你就能走了。”

四月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

睥睨众生,深邃又寂寞。

四月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站稳,侧着塌下腰肢,伸出左臂,手腕一转,缓缓开了喉。

四月受了刑,腰上还有伤,哪怕如此,也不影响萧聿从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歌巧动朱唇,字字是娇嗔。

萧聿胸口骤疼,回忆不停眼前翻转——

她头戴金花嵌红珍珠步摇,轻轻朝他福礼,“陛下万福金安。”

她怯生生看向他:“陛下、今夜可要歇在这?”

她哽咽着,“臣妾愚钝,可是哪儿做的不好?”

她抱着他,“陛下在看谁,臣妾便是谁。”

她小心试探,“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大皇子交予臣妾来养?”

她眉眼弯弯,“臣妾会唱《霓裳谣》,陛下可听过?”

那些解释不通的熟悉又陌生,此刻都找到了答案。

一曲终了,萧聿面色苍白,是血色尽失的苍白。

他沉声道:“你走吧。”

四月再度跪下,以额点地,“民女叩谢皇恩。”

萧聿推门而出时,薛襄阳和庄生都在外面候着。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否则朕摘了你的官帽。”说罢,萧聿冷漠的目光又落在庄生脸上,“这笔帐,朕日后再跟你算。”

——

萧聿离开刑部,并没回宫,而是去了晋王府。

穿过垂花门,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长恩堂。

他熟练地从竹丝格底下拿出两坛好酒和一对玛瑙光素杯。

抬手斟满,一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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