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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过楹窗满铺青砖。
姜岚月缓缓睁开眼,偏头瞧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秦望今日休沐,醒的会比平时晚些。
姜岚月悄声起身,行至窗边坐下,心不在焉地对镜抚弄耳珰,须臾,秦望忽然开口:“你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话音甫落,姜岚月手一抖,胭脂盒掉落在地。
姜岚月回首一笑,“西直门那头的铺子出了点事,得去瞧瞧。”
秦望坐起身,揉了揉脖颈,道:“什么事?严重吗?”
姜岚月走到他身边,拍开他的手,亲自替他揉了起来,细声细语道:“放心吧,没多大的事,妾若是处理不来,自会与官爷说,官爷好不容易休沐,还是多歇息会儿。”
秦望握住她的手心道:“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姜岚月笑道:“不辛苦。”
姜岚月前脚刚离开秦府,秦绥之后脚便踏入了秦望的书房。
秦望拿着一摞信件不停发抖,旋即“啪”地一声摔在桌案上,“秦子宥你是不是疯了!你们眼里就这么容不下她?秦姨娘在这个家十几年,她争过什么?”
秦绥之冷眼看着秦望,“父亲若不信,大可跟着她出城,亲眼看看她今日去见了谁。”
秦望一脸不可置信道:“荒谬至极!”
“爹是不相信儿子,还是不敢信儿子?”秦绥之看着秦望道:“倘若儿子今日冤枉了她,那等父亲回来,儿子亲自向姨娘赔罪。”
秦望喉结微动,攥紧拳头,关节隐隐泛白。
他狠敲了一声桌子,转身离去。
——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姜岚月手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回到了秦府。
秦望身边的小厮长缶道:“姨娘,老爷这会儿在前院正厅等您呢。”
姜岚月眨了眨眼道:“这都到用膳的时辰了,去前厅作甚?”
长缶尴尬一笑:“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姜岚月跟着长缶朝垂花门走去,绕过兰旭亭,便是前院正厅。
她眉头一挑,心有惴惴地推开了门。
秦望坐在紫檀双鱼纹扶手椅上,秦绥之和秦婈坐在他身侧,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也是巧了,大姑娘和大郎竟都在这儿。”姜岚月将手中的食盒包裹放下,笑道:“妾身在妙兰阁给大姑娘定了两套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
姜岚月拿着衣裳走到秦婈身边,“大姑娘拿去试试吧,若是不合适,我赶紧再拿去改。”
秦婈与她对视,直接将她手中的衣裳拽过来扔在地上。
若是平常,秦望定会大吼一声,“阿婈,你给我适可而止!”
可今日,他隻握紧了扶手。
姜岚月躬身将衣裳捡起,咬了咬下唇,红着眼眶道:“是款式和纹路不喜欢?还是颜色不喜欢?都怪我没提前知会一声……”
说到这,姜岚月吸了吸鼻子,等候秦望开口。
可今日这屋子,静的人发慌。
默了半晌,秦望压着声音道:“今日你去哪了?”
姜岚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仍是柔声道:“妾身先去了一趟长青街,随后又买了点东西,想着大郎难得回来,便买了些他爱吃的蟹子,秋末的蟹肥,正是好时候。”
这便是姜岚月的高明之处。
她说的谎,总是和一堆实话掺在一起,令人真假难辨。
秦望看着她的眼睛,捏着扳指道:“那你今日为何从长青街的铺子里提了十万两银子?”
姜岚月心知这十万两银子瞒不住,早就想好了理由。
她急急道:“妾身想着,大姑娘姝色无双,秀外慧中,定会被宫里选中,可皇宫不比家里,处处需要打点,妾便与金玉阁的掌柜定了些南海珍珠……”
“够了!”
秦望瞪着眼睛,指着姜岚月脚边的靛青色包裹道:“什么南海珍珠!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姜岚月身子一僵,彷如被巨石砸中。
但仍是嘴硬道:“这是妾身买的胭脂。”
秦望仰头“呵”了一声,这一声,也不知是哭是笑。
胭脂、好、真是好极了。
他今日快马出城,一直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误会,只是个误会,可再一转眼,他就见到了她与朱泽。
她给了朱泽十万两银子,朱泽给了她这个靛青色的包裹。
看到这一幕时,秦望整个人的毛孔都炸开了。
十几年的枕边人,他竟未能了解她一分。
秦望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包裹打开,哗啦一下,三十八封信,全部掉了出来。
这三十八封信,能要了她女儿的命。
秦望颤着食指,指着这些信,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姜岚月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日朱泽脸上有伤,怪不得他今日支支吾吾,全然不见往日贪婪的模样。
原来,今儿这是场鸿门宴吶。
这一刻姜岚月在想,她到底该像疯子一样宣泄心中的不满,还是应该低头求一份原谅?
权衡过后,她选择后者。
毕竟秦望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姜岚月未语泪先流,哀哀欲绝道:“官爷,这一切都是妾的错。”
秦望连连后退,他似乎不敢再相信眼前人的眼泪。
过去十几年之种种,在他面前接连闪过。
“姐夫,我想我姐姐,你想她吗?姐姐若是活着,那该多好。”
“姐夫放心,大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妾身以后定会好好孝敬她。”
“官爷,大夫人容不下我,不然我还是走吧。”
“官爷,这是我们的孩子,蓉儿。”
“蓉儿,听话,不许与你姐姐争,不许让爹爹为难。”
秦望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自认带你不薄,你为何……
姜岚月哭着道:“妾从没想做害秦家的事,这些信,本就是打算拿给官爷看的,妾只是想替蓉儿争一次,蓉儿一不是嫡出,二无兄长疼爱,妾怕她以后受人欺负,这才鬼迷心窍了。”
姜岚月仰视着秦望道:“官爷,姐姐若是见我变成这样,是不是要寒心了?”
说罢,姜岚月起身就往紫檀方桌上撞,一下比一下用力,血滴答在地上。
秦望蹙眉看着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出戏看到这儿,便是秦婈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姜氏。
出了事,先是认错,然后提起秦蓉,将一切罪暗示在嫡庶之分上。
最后,又提起了秦望此生难忘的发妻,姜明月。
秦望冷漠狠厉的眼神,在她一句又一句的哭诉下,明显有了软化之势。
姜岚月好似又成了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子。
见状,秦绥之拍桌而起。
面如冠玉的少年,眸光如同淬了冰,他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秦家的姨娘,但念你是蓉姐儿的生母,我不会要你性命,可秦府却不能留你了,我在迁安有一处别庄,明日派人送你过去。”
姜岚月呼吸一窒。
迁安县,那是温双华的故乡,她若回了迁安,温家人还不得把她的皮剥了?
姜岚月跪在秦望脚下,道:“妾罪该万死,不敢求老爷原谅,只求大姑娘大公子别怪蓉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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