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0部大结局_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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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点儿礼贤下士的举动,何以巩固人心?因而他在这些婚丧之事上大做文章,前番曹均病故他泣涕涟涟表现得像个仁兄,这次繁钦发丧他又忙里忙外表现得像个挚友。
三分情谊,七分无奈。曹丕心里一锅滚油,脸上强装肃穆,三天丧事忙完,倚在车中便昏昏欲睡;忽而一缕晚风拂起车帘,曹丕迷迷蒙蒙望见御苑宫墙,猛然想起一事,忙打起精神,掀开车帘细看——车仗由西向东回归府邸,正行至西宫止车门前。
“停车!”曹丕嚷了一声,“今天什么日子?”
司马孚就策马跟在车旁,不过他处事过于刻板,听到问话先跳下马来拱手作答:“回禀太子,今日乃八月十七。”
“巧了,这会儿何叔龙还在中台当值吧?”不久前曹操传下命令,太子太傅何夔调任太仆,少傅邢颙晋位太傅,算来还有三天便要正式册命。按朝廷礼法,列卿受封前三天要斋戒,今天正是何夔斋戒守夜的日子。虽说何夔居太子师傅之位,仅是每月初一拜谒东宫,师生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对曹丕起不到实质的帮助;但他毕竟名望甚高,又兼管选官之事,曹丕一直想找机会推心置腹。如今他要调任太仆,以后私下见面的机会更少,曹丕想请他一同斋戒,趁机请教自固之策。
主意虽拿定,曹丕却不敢轻易入宫。父王征战于外,连母后也在军中,宫中只几位年轻子幼的姬妾。没国家大事,这般傍晚时刻曹丕绝不敢入宫闲逛,瓜田李下,若引人闲话非同小可。更需顾忌的是,主管宫门守卫的中尉卿乃是杨俊,此人素来亲睦曹植,若此事传到他耳朵里岂不是自找麻烦?曹丕忍了又忍,随手写了份手启,派司马孚进去邀请,自己驻车门外,望着宫中古槐静候消息。
八月秋风已凉,又时至傍晚,曹丕倚在车上竟有些瑟瑟发抖,望着秋雨过后坠落满地的槐花,心下越发戚戚——先前他借母后受封之机请卞秉、曹瑜等去军中道贺,实际想让他们在父王面前替自己多进美言,夸赞他留守的功绩。哪知他们反倒被父王留下了,没过几天又传来命令,叫曹植到军中侍奉汤药,曹丕满心不悦却不敢不从。两个弟弟又掌兵马又侍奉父母,反倒把他这太子抛在京城,到底谁受宠?况孔桂、丁廙等陪王伴驾屡进谗言,每当想到这些,曹丕惶惶不安,只盼父王早日回转邺城,父子相见便不愁不能以仁孝取悦上心,可是襄樊之役何时才能终结?提心吊胆的日子几时熬到头啊!
片刻工夫司马孚就出来了,却只他一人:“何公言,臣下与太子一同斋戒不合常例,不肯前来。”朝中耳目甚杂,特别是丁仪时时留心诸臣举动,何夔当然不便应允;但司马孚也是个死脑筋,若换了他兄长,再三恳求把话讲透,又有太子书信,人家也不至于断然拒绝。司马孚倒干脆,人家说声“不去”,他就溜溜达达回来了。
曹丕跟这个榆木脑袋急不得恼不得,宫门处旁观的兵丁又甚多,不便久留,只得摆手作罢,窝在车里暗暗憋气。车过宫门没走多远,又闻对面马蹄疾响,曹丕不禁诧异,谁这么张扬无礼,竟敢在宫墙外驰马?撩开车帘一看,更生气了——乃尹夫人之子何晏。
这何晏与秦朗一样,都是曹操假子,其母尹氏本是何进的儿媳,带子嫁入曹家,只因何晏相貌俊朗又有几分文采,颇得曹操优容。在城里驰马倒也罢了,可恼的是他身穿明黄锦衣,头戴冲天冠,这不是太子服色么?曹丕敢怒不敢言,现在是树恩德的时候,结善缘还来不及,若与何晏撕破脸,尹氏母子对父亲吹起枕头风,处境更不妙了,只得把怒火压了又压。
回到东宫天色已晚,曹丕胸中郁闷无可派遣,一进府门又见郭氏哭啼啼跪在园中,口口声声请夫君做主——原来鲍勋任魏郡西部都尉,查出郭氏那个在曲周当县吏的弟弟曾盗窃官家资财,判成死罪。郭氏闻知再三恳求,曹丕便写信给鲍勋为其说情;无奈鲍勋公正无私,非但不听,反将案卷上报朝廷,将郭氏之弟典刑处斩,郭氏焉能不向丈夫诉苦?
曹丕三把火攒到一起,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大发雷霆:“大胆!鲍叔业想干什么?还嫌我不够丢人!姬妾家人都不能保全,外姓假子都敢跟我穿一样衣服,全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我算什么太子?人善被人欺,不拿鲍勋作法,都当我好欺负。明天……不!现在就给钟公、徐公送信,定要罢鲍勋的官!”
司马孚苦劝:“不可。郭氏之弟犯法在先,鲍勋依律而行,这也是为您树深明大义之美名……”
“何谈美名?”曹丕愈怒,“外戚之家谁干净?难道二弟、三弟就没有蝇营狗苟之事?偏我叫人看笑话,他这是吃里扒外,故意往我脸上抹黑!八成是见我式微改换门庭,焉能容得?”
这边司马孚连声苦劝,那旁郭氏梨花带雨,曹丕正嚷得沸反盈天之际,忽有寺人来报:“钟相国、华大夫、常尚书等齐来拜谒。”曹丕不禁骇异,这帮重臣连夜告见必有大事,立时把邪火抛到九霄云外,招呼侍女搀走郭氏。
府门一开,钟繇、华歆、常林一股脑涌进来,见太子不及施礼先奉上军报——七军遭洪灾受困被关羽击败,刺史胡修叛国投敌,于禁、浩周、东里衮尽被关羽擒获劝降,庞德抗拒不屈为敌所杀,七部兵马全军覆没,襄阳、樊城孤立无援,情势万分危急。
三万精锐部队竟会不声不响化为乌有,最被父王倚重的大将于禁竟会被俘投敌,曹丕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何时之事?”
钟繇也一脸惨白:“军报至此恐已过了十日,大王今在洛阳,已急调各州各部人马汇聚洛阳,连夜差校事刘肇归来,调邺城留守部队参战,请太子速速传令发兵。”太子毕竟名义上总督留守诸务,没他批准兵马不能动。
其实留守部队还不到两万,但当此之际曹丕不敢保留,令贾信、夏侯尚即刻典军一半,连夜启程;邓展、吕昭率剩余部队严防守备;致书魏郡太守徐宣,随时准备征募新兵;又命邺城令栈潜弹压地面,防止奸民作乱。相国和众尚书都在,东宫成了临时台阁,一道道指令随写随发;送走群臣,曹丕更换戎装,要亲自出城监督典军,顺便向夏侯尚叮嘱些私话。
郭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哭弟弟,跟众侍女一起伺候曹丕更衣,张罗备马护卫;收拾利落未出府门,又见朱铄引校事刘肇而来。曹丕匆匆佩剑,没工夫停下脚步,边往外走边问:“襄樊情势如何?曹仁是否有危?”
哪知刘肇一把扯住他袍襟:“曹将军是否有危尚不可知,但太子今已危矣!”
曹丕似被锥子刺了一下,刚迈出府门的脚立刻收回来:“关门!”挥退亲兵,扯着刘肇、朱铄进了侧室,“何出此言?”
刘肇疾驰一天一夜从洛阳赶来搬兵,早累得双腿打晃,手扶门框气喘吁吁道:“小的自请搬兵之任,就是要将军情告知太子,大王已将救援襄樊的重任委以临淄侯!”
“什么?!”曹丕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自临淄侯随军侍奉,大王屡加赞赏,王后也颇愉悦。丁廙趁机复提立临淄侯为嗣之事,说临淄侯‘天性仁孝,发于自然。实天所以种福于大魏’。大王言储君已定,不可改易,却也未加训斥。后襄樊兵败消息传来,大王痛心疾首,又恨于禁降敌,因而猜疑众将。丁廙提议以临淄侯为帅,徐晃等充其部署再救襄樊,陈矫、陈群等尽皆阻谏,大王不听,已封临淄侯为南中郎将,领征虏将军,再过两天便要率军出征了!”
曹丕听罢只觉浑身冰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额头渗出密密一层汗珠——曹植督军绝非打场仗这么简单,这意味着死灰复燃。况襄樊乃北上门户,七部全军覆没已撼中原之势,此时他临危受命,若打赢这仗便立下救国、救社稷之功。那时功盖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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