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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听得整个脑袋都嗡嗡的,那股子伤感有所转移,他说:“我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架构师给我安排的病吗?”

系统:“这个区人各有命,不能改动他人的必死之局,否则就要承接对应的命盘。”

陈子轻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前尘往事,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是失去平衡的紊乱跳动,他用力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系统:“祷告吧。”

“我祷告了,我第九个遗愿的后半段到关键阶段了呢。”

陈子轻记得他的苍蝇柜里有四个加油烟花礼包,他使用了一个。

那烟花在他脑中绽放,拼凑成了“加油”二字。

很俗,很美,很短暂,也很绚烂。

他以此鼓励快要前往下一段旅途的自己,鼓励这段旅途中未完的他们。

一天晚上,陈子轻被抬上私人飞机,漂洋过海来到国外,进入庞大的医疗基地。

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陈志轻在病床上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他见到了三个前任里的其中一。

季易燃还是那张脸,那副眉眼,那个体格身形,一身严冷笔挺的深色西装三件套,领带束紧,皮鞋锃亮,唇色冷峻地抿着。

他像是刚从一场重要的会议上下来,指间残留翻阅过文件的气味。

但他靠近病床的那一瞬间,身体里就没有征兆地蔓延出了一股强烈汹涌,又难以形容的窒息。

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形的溺水,他不挣扎,他沉在水底,随时都会溺亡。

陈子轻由着季易燃坐在病床边,伸手抚摸他的眼角眉梢,和他消瘦的脸颊,尖尖的下巴。

季易燃喉头渗着积压的腥甜,他吃力地牵动肺腑:“是不是,”

停顿半晌,他才无比艰涩地开口:“你给季常林画续命符,”

“不是。”陈子轻断断续续地呼吸着,“是我修改了别人的命盘,别人本该承受的,我来承受了。”

季易燃没问改的是谁的命盘,他握住挚爱的手放在唇边,很长时间都没有下一个动作。

泛白的手指关节,打破了他的伪装。

陈子轻控制着自己的心绪:“你们一天天的都在谋划什么,现在才跟我打照面。”

“别给我扎针喝药,请道长做法了,我自身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你们也不会不……”

忽然就有微弱的哽声传入他耳中,他不往后说了。

男人的哽声渐渐清晰,渐渐变大,他哭了出来,哭得整个宽厚肩背大幅度的起伏,眼泪打湿了爱人的手。

陈子轻不知所措:“易燃……”

季易燃痛苦又绝望的低低哭着,他全然没了大家族家主和集团操控者该有的魄力与从容。

他失去方向,失去目标,前方的平坦大路断了,天也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子轻的指骨潮湿,季易燃的泪水从他指尖滑落,滴在床被上印出水花,他蜷了蜷手指,所以是他要死了,三人挨个进来和他告别吗?

三人这次不抢了,都不愿意做第一个,逃避害怕。

不知道最后是用什么法子排出了顺序。

陈子轻心说,不是一起进来就好,三双悲痛的眼睛同时落在他脸上的份量让他吃不消。

这么想着,季易燃就放下他的手,弯腰把冰凉咸涩的唇贴在他眉心,停了一会就直起身离开了病房。

总是挺拔的背脊被天意压弯了,脚步踉跄,背影落魄颓然,瘸了的左腿随着走动,一下一下拖在地面上,腿的主人毫无掩盖它缺陷的心思。

因为心疼它的人,快要不在了。

季易燃离开后,谢浮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进来。他穿的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介于少年感和成熟之间的清爽干净,没打领带,没特意梳理发丝,浑身上下都是随意而松弛的味道。

如果忽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眼底激烈叫嚣的痛楚,倒确实像是来探病的普通朋友。

谢浮没坐下来,他俯身,停在一个略显礼貌的距离,声调如常,只是气息里裹着浓重的苦味和腥味,不知进来前咀嚼过多少药片,嘴里是不是都破烂了。

“突然就吐血了,突然就病倒了,突然就无药可医了。”

陈子轻望着他。

眼睛被捂住,有指腹摩挲他垂下来的眼角,头顶响起谢浮的自言自语。

“赚再多钱,权势再大,有什么用。”

谢浮若有似无地短促一笑:“没有用。”

陈子轻的睫毛在他没有温度的掌心里煽动,犹如一对就要失去生命力的蝴蝶翅膀。

有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耳旁,伴随一声:“我料到了。”

他睁了睁双眼。

谢浮叹息:“料到了和发生在眼前,是有差的,两者隔着一条沟壑。”

那是多大的沟壑,能把整个世界都吞没进去。

谢浮一直捂着床上人的眼睛,他不看,也不让对方看他。

他们四目相视,并不能让他在这个情况下产生一丝一毫的涟漪波动,只有毁天灭地的自我厌弃,和死气沉沉。

“你不属于这里,你早晚都要走。”

“现在,你真的要走了。”

“要去哪?”

“或者说,要回哪。”

“不能说。”

“还会不会再见?”

“也不能说。”

陈子轻听着谢浮的自语,他几次艰难地吞咽唾沫,手心里渗出虚汗,背上也有,他的病服湿了。

谢浮的衣服上没有混乱的烟酒味,只有他熟悉的雪松沉香,一缕一缕地钻进他的呼吸,融进他的五脏六腑。

他感觉到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开始发抖,从轻微到剧烈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那抖动的弧度传染给了他,他也抖了起来。

“那你能说什么?”

“不是要为难你,你知道的,我不舍得为难你。”

谢浮忽而笑出了声音:“算了。”

眼睛上的手拿开了,陈子轻的眼前是一片阴影,有颤抖的触感落在他眼皮上面。

陈子轻勉强回过神来的时候,谢浮已经离去,病房门口出院了迟帘的身影。

迟帘还是那次爬山的休闲服,他就没换过,衣服裤子都皱巴巴的,和他的人一样,变成被咸味浸泡过的白菜叶。

他每往病床方向走一步,给人的感觉都像是在被削肉剔骨。

“我最后一个来和你告别,要是你有什么忘了和他们说的,可以和我说。”

迟帘停在距离病房几步远的位置,他下巴上有青渣,眼框充血,碎发凌乱,全身都是浓到呛人的烟草味和烈酒味。

陈子轻的精气神接近尾声,他轻轻摇头,靠毅力强撑着给迟帘争取时间。

“没有要说的了吗。”迟帘败将一般耷拉着脑袋,无形的战马死在他脚边,他再也拿不起长枪,身上那套破烂的盔甲被他剥下来,露出伤残流血的皮肉筋骨。

“不去爬山就好了,不去江边吹风就好了。”

那是太过幼稚又天真的想法,不愿意面对现实。

迟帘蹲下来,双手抱住脑袋,憔悴的面颊深深埋进僵硬的臂弯里:“到底是怎么了?查又查,查不出来,做法,做法也找不出你撞邪的迹象。”

陈子轻费力找到语言能力:“我不是病了,也不是撞邪。”说完这句,他就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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