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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不,咳,不喝。”陈子轻颤动着咳嗽,苍白的脸上生出点红晕。
“好了好了,你要去车间就去吧,想怎样就怎样好吧,别的事下次再谈。”刘主任一口茶都没喝就站了起来,“我跟张会计说了,准你明天迟到,你去了车间就在办公室待着,宗技术那里我让小钟去说。”
宿舍里是克制的咳声,闷闷的。
钟明给师傅开门,刘主任说:“今晚你照顾小向。”
“我已经搬出去了。”钟明不肯。
“搬出去了不还是一个车间一家人?”刘主任还要训斥,陈子轻气若游丝地表态,“主任,我一个人可以的。”
刘主任只好嘱咐他多注意身体。
出了宿舍,刘主任不放心地告诉大徒弟:“小向那是不想你为难,你晚上别睡太死,留意着点,万一他不舒服了喊人。”
钟明低头把白背心的褶子拉平:“他根本就不想我留下来。”
“……”刘主任摇头叹气,“一个个的都有主见。”
钟明跟着师傅穿过走廊。
刘主任看着楼梯下脚:“你对小向的偏见我不是不知道,别太过了,男女之情是自由的,你妹妹要是真的想跟他好,你是拦不住的。”
钟明说:“不合适。”
“轮不到你做决定。”刘主任走到一楼,“我瞧着小向会注意异性的才气才学,哪天厂里进个女大学生,他就追求了。”
钟明沉声:“我妹高中文凭不差。”
“没说差,高中文凭拿得出手漂亮得很,师傅我哪说差了。”刘主任操着心,“你这孩子怎么长了个木头脑袋,别只要你妹身边出现个男的就当妹夫审核,你有时间就把自己的对象找好。”
钟明挠头:“会找的。”
过了八点钟,生活区的叮叮当当杂音就全没了,到处静悄悄的。
这个点陈子轻通常刚开始打第二分工,就没这么早睡过,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陈子轻过一会看看原主的手表,快零点的时候,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洗脸架,发现那上面还挂着个镜子。
镜面背对他,正面冲的是门口。
陈子轻爬起来去照镜子,他把镜面翻过来,擦了擦,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在看他。
原主长这样啊。
跟他差不多,都是放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那一档。
陈子轻凑近伸出舌头,舌尖上有个口子,原主嘴上的血,是他把舌头咬破了。
系统没给他投放原主死前的情形,难道不是涉及到任务,而是任务目标,还跟原主很熟?
原主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受到惊吓,不但咬了舌头,更是站都站不住,或者是要往后退,脚后跟被草腾绊倒摔石头上了。
那得是什么程度的惊吓才会那样……
陈子轻现在没什么头绪就随便猜,他想抽根烟,下意识掏裤兜,掏出来个东西。
扁趴趴的白纸。
好像是一朵纸花,清明厂里组织工人折的。
陈子轻掰了掰纸花的花瓣,扭头看门,外面没动静,不知道任务目标今晚会不会有动作,他放下纸花去上厕所。
走廊的灯光处在明亮跟昏黄之间,陈子轻带上门朝着厕所方向走去,整条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伴着树叶沙沙响,他没穿褂子,单件的衬衣有点冷,毛孔上冒出细小颗粒。
陈子轻快去快回,期间没碰到一丝异常。
整片职工楼的走廊都亮着灯泡,他打着哈欠推开宿舍门,困意终于来了。
陈子轻揉了揉眼睛关上门,就在他准备关灯的时候,不经意间向墙角看了一眼。
柜子边吊着的电线在动!
陈子轻顿时一激灵,只见垂落的电线像钟摆一样,有序地左右晃动,然后渐渐静止。
他盯着那处,心脏砰砰直跳。
在他进宿舍之前,有人在那里站过,碰到了电线。
那现在……
陈子轻慢慢站直绷紧身子,看了眼被床单遮挡的床底,目测能藏得住一个成人的柜子最底下那层。
人还在不在这里?
启明制造厂
陈子轻在原地站到腿肚子发酸才有动作,他转动干涩的眼珠扫视四周,拿了个搪瓷缸子。
一两分钟后,陈子轻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弯下腰来,他一手抓缸子把,一手去掀垂下来的床单。
几乎没有停顿,指尖碰上去抓住的那一刻就一把掀了上去。
床底下黑黑的。
陈子轻把搪瓷缸子放小桌上,他拉扯着台灯的插线,尽量往床底下照。
下一刻他头皮发麻,短促地叫骂出声:“操。”
床底下有两排鞋子。
外面一排全是黄球鞋,里面那排是天冷穿的翻毛工作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大晚上透过台灯的光晕看去,乍一看就像一双双脚,差点把他吓昏过去。
天知道他多怕阿飘。
陈子轻腿软地坐到了地上,还好他的任务是找破坏电线的工人,不是什么抓阿飘,不然他就完了。
其实世上没有阿飘,有也是人假扮的,人很多时候比阿飘还要恐怖,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怕,他赶紧停止这方面的思想,视线越过两排鞋往里瞧。
就一小团深蓝色的绒布,那里面是书本,绒布用来挡灰。
床底下没人。
陈子轻放下床单又掀起来,数了数鞋子。
不知道为什么要数。
总之是数清楚了,九双黄球鞋,七双翻毛工作鞋。
厂里每个季度都给工人发两双鞋换着穿,原主没把穿旧的送亲戚,磨损不那么厉害的他都洗干净攒起来了。
原主内八,鞋都往里撇。
陈子轻脚上的这双也是那么撇的,他起身去看墙角柜子,最上面的那层他在宗怀棠走后就打开整理过了,最底下的还没有。
没多想,陈子轻提着心去开最底下的柜门,人迅速后撤。
并没有见到人脸,里面就一床绣着制造厂统一标志的黄绿色三件套。
宿舍只有这两个地方能藏人。
都看过了。
陈子轻满身虚汗地坐到床边,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想不起来,他垂头把朝里歪的右脚往外撇撇,又把同样朝里歪的左脚往外撇撇。
第一个晚上就这么刺激的吗……
先睡吧,脑子转不动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广播站朗读。
陈子轻脱鞋撩开被子,后背突地一凉,他扭过脖子盯向通往另一间的布帘。
怎么把那间忘了?!
陈子轻头脑发昏,他鞋都没穿就快速进去找了个遍,也没有。
跑了。
真的跑掉了。
从哪跑的,大门还是窗户?
根据电线晃的力度来看,那人前脚刚撤走,他后脚就进了宿舍,时间是挨着的,即便对方是隔壁的工人,走大门也会有动静,可他没听见。
那就是窗户。
他这间跟里面那间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走廊,一个对着后面树林。
窗帘都没拉起来,前面有光亮,后面一片漆黑。
陈子轻去后窗瞧了瞧,黑布隆冬的,他摸摸伸出去的窗户台子,宽度跟前窗差不多,注意点是可以踩上去的。
职工宿舍两层楼高,灵活点的能从二楼抓着台子用脚去够一楼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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