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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向她看来,那眼神悲观而无助,似乎是在请求她帮忙。她是冯枫的女朋友,要是她撒个娇,冯枫也许就能放过郝乐。她差一点就要阻止冯枫了,可是她一转眼,就碰触到曾燕挑衅的目光。她不能开口,不能让冯枫看不起,不能让冯枫觉得曾燕才和自己是一对!
她背过身,不再看郝乐。身后是冯枫和曾燕推郝乐的声音,以及郝乐喉咙里发出的最后的悲鸣。
他下去了,顺着陡峭的山崖。他的脚踩在青苔上,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是一声急促的呼喊,冯枫他们也大喊出声。
柯书儿惊恐万分地看向山崖,听得一声闷响。
喊声没能留住郝乐,绳子也没有,他掉下去了,摔死在吃人的山底。
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连冯枫和曾燕都慌张起来,卫优太更是大叫道:“怎么办?他死了!肯定死了吧,这么高!”
过了会儿,冯枫冷静下来,“急什么,先找条路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卫优太结巴道:“真,真的死了呢?我们是,是不是要坐牢?”
曾燕斥责道:“你是白痴吗?死了才好!”
柯书儿感到毛骨悚然,“死了才好?”
“不是吗?”曾燕说:“他如果没死,肯定也是残废,高位截瘫,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你们谁来负责他的下半生?”
冯枫又一次和曾燕默契得像连体婴儿,“除了我们,有人知道他和我们进山了吗?只要没人说出去,我们就是安全的。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谁关心他死活,报警的人都没有。走,下去看看。”
柯书儿呆坐在山崖,这次,再恐慌她也走不动了。另外三人找到下山的路,几小时后,回来告诉她,郝乐已经死透了,而他们安全了。
谜山(19)
“安全了”三个字从柯书儿口中说出来,像是在震荡的空气中激起了新的涟漪,荡开的是人性之恶。一群人因为一个无辜者的死亡,感到了安全,如同魔鬼一般发自内心地欢笑出声。
柯书儿双手捂住脸,言语苍白地为自己辩解:“要进山的不是我,看到那个影子,非要去追的也不是我,叫来郝乐的不是我,逼他下去的更不是我!我没有害死人,是冯枫和曾燕的错!”
鸣寒冷不丁说:“所以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更准确来说,两个人都是失踪。你什么都没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那你在害怕什么?”
柯书儿僵硬地瞪着鸣寒,“我……”
陈争问:“你刚才说你们在林子里看到人影,后来找到了吗?还有,山崖下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柯书儿几近崩溃,“我根本就没有下去!”
陈争说:“那人影呢?郝乐死了,但如果有人看到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不还是不‘安全’吗?”
柯书儿语无伦次,“我当时根本转不过来,我是懵的,冯枫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们都发誓了,绝对不会说出去,为了避免麻烦,不再联系。那个影子是不是人,没人知道的!”柯书儿的话越来越混乱,再问下去用处不大,陈争让女警暂时带柯书儿去休息,鸣寒在小阳台等着他。
“这女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鸣寒的用词有些刻薄,“四个人里,另外三人都把郝乐推向死亡,只有她什么都没做。她要是真无关,不至于恐惧到那种地步。”
陈争说:“她还帮卫优太开脱。因为‘曾燕’和冯枫一死一失踪,真正的曾燕更是不知下落,剩下的只有卫优太还能和她站在一个阵营吗?她接到的恐吓电话查出眉目没?”
“境外的虚拟号,暂时查不到源头。”鸣寒说:“这电话打来的时机很巧,有人在近距离观察她,逼她发疯,引导她向我们坦白?”
“有点矛盾。”陈争思索道:“我是凶手,我要为郝乐复仇,杀死曾燕——却不知道杀错了人,杀死冯枫,我为什么还要逼柯书儿说出真相?这不是暴露我自己吗?那这个人对卫优太做了什么?”
鸣寒说:“现在有柯书儿的证词,再审卫优太,看看他这次怎么说。”
前两次问询都是在料理店,此番卫优太却被接到了北页分局,去接他的队员带着正式的调查令,店里员工面面相觑。
在北页分局大厅,卫优太遇到了魂不守舍的柯书儿,脸色顿时一变。柯书儿死死盯着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来到问询室,卫优太率先开口,语气很是无奈:“刚才我看到柯书儿了,我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找我。”
陈争说:“哦?”
“她都告诉你们了吧?”卫优太叹气,“她是最情绪化,也是胆子最小的一个人。算了,这事我藏了这么多年,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麻木,我真的也很累了。”
陈争问:“郝乐的死是你们造成的?”
卫优太沉默了会儿,脸上浮起愧疚和郑重,“我不知道柯书儿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郝乐的死确实和我们有关。”
和柯书儿的回忆相似,卫优太所知道的,也是郝乐在退学之后成了冯枫的小弟。但同为冯枫的小弟,他看到的事稍微多一些。
冯枫和郝乐认识的时间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冯枫读小学时去亲戚家住过一段时间,在惠嘉巷,和郝乐当时的家只隔着一条巷子。郝父还没有断腿,郝家虽不宽裕,但还没有欠债。冯枫成绩很差,亲戚热心,想找成绩好的孩子给他补习,象征性地给点补习费。
这个被找来补习的孩子就是郝乐。郝乐数学成绩非常好,讲得也很有条理。冯枫起初不愿意学,但渐渐地被郝乐带了进去,还真进步不少。
上初中后,冯枫没再住在亲戚家,和郝乐的交集仅限于学校,一人成了混混头子,一人仍旧是内向的数学学霸。
这些往事都是后来冯枫闲来无事,告诉卫优太的。卫优太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冯枫把退学的郝乐拉到自己的团体中来之后,为什么对郝乐有那么大的敌意,冯枫的部分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算作羞辱,但郝乐为了钱,一直逆来顺受。
郝乐到底欠了多少钱,卫优太不清楚,猜测一定很多,不然不至于为了赚钱挨那么多的揍。冯枫说起来是在帮助他,实际上不过是买了个出气筒和挡箭牌。
学簿山那件事,卫优太说自己悔不当初,提议进山的人其实是他,那时太年轻,觉得去探过险能吹很长一段时间。但进山之后,他们像是中了邪,每一步都滑向深渊。先是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出现,然后看到山谷里有东西。冯枫派他去叫郝乐时,看到郝乐低下头抓住衣角的样子,他也很不是滋味。但他难道要帮郝乐说情吗?不可能的,那会得罪冯枫。他也不可能代替郝乐下去,山崖那么陡峭湿滑,摔死摔残了怎么办?
冯枫准备了绳子,看似绑得还挺紧,但在山崖上没有固定的地方,全靠冯枫拉着。郝乐踩滑时,冯枫第一时间松开了手,郝乐就这么掉了下去。
陈争问:“他真的摔死了?”
卫优太低下头,好一会儿说:“其实没有,我们下去时,他……他其实还有救的。”
陈争说:“你们‘补刀’了?”
“不是我!”卫优太立即辩驳,“我哪里做得出这种事?是冯枫,还有曾燕!他们说要是郝乐不死,那我们的人生就完蛋了!”
卫优太仿佛又听到了郝乐痛苦的呼救,他的半边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充血的眼睛不住掉泪,呜咽着说出听不清的话语,还能动的那只手试图抓住冯枫的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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