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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幻听了,还是太子在说梦话?
“……殿下?”扶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唤。
“继续。”太子回应他。
扶桑坐回去,屏息凝神,柔软的指尖搭在太子的太阳穴上,缓慢地揉按。
静了稍倾,太子再次开口:“你叫柳扶桑?”
单是听到太子念出他的名字,扶桑便莫名生出一股想哭的冲动,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是。”
太子睁开眼睛,自下而上地看向扶桑,淡声道:“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
……
短短四个字,却化作千言万语,在扶桑耳中和心间不停回荡,令他神思惝恍,整个人都沉入太子深潭般幽邃的眼眸里。
那年夏天,扶桑险些命丧三皇子之手,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柳长春不许他再踏足仁寿宫,惹不起咱躲得起。
太子病愈之后也离开了仁寿宫,扶桑与他再无交集,即使偶尔在宫中遇见,也只是或近或远地观望,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
一晃十年过去,扶桑还以为只有他对那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念念不忘,却没想到,原来他也在太子的记忆中占据着一席之地,如何不教他又惊喜又感动?
扶桑尚未从震动中回过神来,太子忽然抬手,朝扶桑的脸伸过来。
扶桑一动也不敢动,乃至忘了呼吸……太子他、他该不会是要摸他的脸吧?
忐忑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耳廓被微凉的指腹轻轻碰了下,明明只是极其微渺的触感,却犹如天雷勾地火,令他血脉偾张、心荡神驰,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
轻薄的面纱垂落下来,悬在单只耳上。
扶桑的脸暴露在太子眼前。
不,不行,他的脸此刻一定红成猴屁股了,不能让太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是,扶桑既没有转开脸去,也没有重新把面纱戴好,他被太子的目光给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他甚至胆大包天地直视着太子的眼睛,与太子四目相对。
太子的眼神宁静、温和、润泽,扶桑没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暴戾之气,他无法把眼前的太子和今早听闻的那个亲手掐死宫女的太子当作同一个人,情不自禁为太子开脱:或许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以讹传讹,或许人不是太子亲手杀的……
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扶桑听见太子道:“你长得比小时候还好看。”
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直白地称赞他,扶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滞少顷,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竟还记得奴婢小时候的样子?”
太子阖上眼帘,低声道:“你不是能够轻易被遗忘的庸俗长相。”
——“我记得你。”
——“你长得比小时候还好看。”
——“你不是能够轻易被遗忘的庸俗长相。”
能从太子口中听到这三句话,扶桑死而无憾了。
此时此刻,便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美满的时刻,像在做梦一样。
那种心神震荡、浑身僵麻的感觉逐渐褪去,某个瞬间,扶桑倏然进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形容的状态,就好像……好像他与太子之间相隔的漫漫时光、地位悬殊 ,都在这短短几句话里消弭了,他回到了不甚懂得什么是尊卑贵贱的小时候,他觉得自己离太子好近好近,近到触手可及。
的确是触手可及,他的指尖一直在太子的太阳穴上停落着呢。
扶桑不敢再胡思乱想,心无旁骛地继续为太子按摩。
既已打破了“不能说话”的规则,扶桑便大着胆子开口询问:“殿下,力度合适吗?”
“嗯。”微微一顿,太子随口问:“你在太医院,平时都负责什么?”
扶桑轻缓道:“我拜了左院判赵行检为师,师父炼药时,我帮师父守着药炉,师父出诊时,我负责登记进药底簿,无事时则主要是研读医书和练习手法。”
他自称“我”而不是“奴婢”,失礼而不自知,太子发现了,却没提醒。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按摩之术的?” 太子又问。
“五年前刚进太医院时便开始学了。”扶桑如实道,“我师父说,太医院十三科中,按摩最适合我,便让我专精此术。”
话音刚落,从那道珠帘外传来南思远的声音:“启禀殿下,五皇子来看望您了。”
太子道:“让他进来。”
扶桑自觉应当回避,便道:“那奴婢……”
太子淡淡地打断他:“待着。”
扶桑乖乖应是,趁着换穴位时飞快地将面纱戴好。
未几,珠帘轻响,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正是五皇子澹台无争。
五皇子的母妃,便是身为太子姨母的蕙贵妃,多了这层血缘,五皇子因此成了一众兄弟姊妹中除大公主外与太子最亲近的那个。
假如扶桑没记错的话,五皇子比三皇子小一岁,今年十四,明年就该出宫建府了。
扶桑的手不能离开太子的头,不方便起身行礼,只好坐着朝五皇子躬腰垂首:“奴婢参见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瞧他一眼,自去搬了张梅花凳过来,坐在美人榻旁,关切道:“皇兄,你头疾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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