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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站在哪个高度上评价许直行啊?”他原封不动地把嘲讽还给项谨琛。
“你只看见他对家庭不闻不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一份工资养三口人,为了升职加薪,为了能让我和许愿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惜应酬时抛掉一个alpha的尊严,被人灌白酒灌到胃出血,都心甘情愿承受着,赔笑着,最后被120送进医院抢救,还要骗我说是去出差?!”
“你只看见他间接性让我丢掉了工作,那你知不知道当初离婚,他完全可以报复性不签字,用小孩捆住我,给我洗脑,把我永远囚在家庭里,让我永无止境地堕落下去!或者他大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让我走的时候把许愿也一并带走,强加给我所有压力,让我不能一身轻松地到英国念书?”
彭南生闭上眼睛,少顷才睁开。他在极力克制着,但苍白的唇角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心境,他浑身颤栗,眼底满是红血丝。
项谨琛不知道,这些其实才是最折磨他的伤疤,每当午夜梦回,他都心痛得巴不得立刻死去。
“你只看见他是经济实力差的社畜,可能混一辈子都达不到你的高度。那你知不知道,六年前毕业,对于一个没有家庭没有背景,刚出社会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轻人来说,安家买房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但他凭借他的工资,他去银行贷款,他凌晨坐在出租屋的客厅里,挨个低声下气地打电话找朋友帮忙,他就是没让我掏一分钱!从里到外,从首付到装修到分期还款,他没有让我花过一分钱!他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彭南生每说一段,就要停下来缓很久。痛苦与愤怒不平的情绪将他潮涌,他甚至会带上嘶哑的哭腔。
但他还没讲完,他看见项谨琛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还够不爽快,他要对方羞愧、懊悔,直到抬不起头!
“你只看见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和我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阶级。那你知不知道,他从读初一起,就是边打工边上学?洗车,刷盘子,拉货,工地搬砖,当保安,做家教,从初一到现在,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在我们做什么都伸手向家里要的年纪,他只靠自己,他只有自己!你告诉我他到底哪里丢人了?他差在哪里?!”
“他只不过没有背景而已,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不都是许直行这种普通人吗?你们因为他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因为他不是富二代,就理直气壮地瞧不起他,自以为高他一等,不觉得很可笑吗?”
“项谨琛我问你,如果你没投了个好胎,不是在项家长大,没有父母的支持,你敢保证你现在还是万人敬仰的项董事长吗?”
还是吗?
项谨琛无异于被人戳着脊梁骨羞侮一顿,可他像忽然断掉了声带,面对如此凌辱,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似乎有某种东西被彻底从头到尾劈裂,那扇薄纱窗打开后,非但没有云开见月明,反倒让他看清了自己与彭南生之间的距离。
原来不是一墙之隔,而是隔山跨海,还有千沟万壑。
彭南生的目的达到了,此刻项谨琛饱受屈辱围攻,无论回不回答对方的那个问题都不重要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第一眼就喜欢上彭南生;又惊觉,原来自己也属于妄想吃天鹅肉的那一众癞蛤蟆;更恍然大悟,许直行和彭南生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有跨越阶级的能力,一个有打破阶级的态度。
这样一对情人怎么可能不相配。
彭南生又道:“配不上的人是我,不对等的人也是我,如果从小离开了谢道莹的栽培,我想我也是你们口中的下等人。”
“所以谁都没有资格评判许直行!除了和他出生相同,迄今为止混得还比他好的人。”
话音落,剩下所有来不及收尾的情绪霎那间化作一段无声旁白,收录于整座瑰夏庄园的背景音乐中。
惆怅又悲情的歌词这样唱:
“我还记得那天”
“你走进了我的双眼”
“故事从你微笑中淡然”
“从未曾遥远”
“我还记得那天”
“我曾怕又是遇见”
最后一个问题,赶在彭南生起身离开前,项谨琛开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先出现在许直行之前,你会喜欢我吗?”
彭南生动作微顿,他还真的有在仔细思考,尽管这并不是一个有营养的问题。
对方抛给他一个假设情景,而他回予对方一个条件前提:
“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许直行,也不会出现新的许直行。”
……
回到车上时,彭南生才彻底摆脱了那一阵阵卡在喉咙间的窒息感。
与后视镜里的自己对视,清澈瞳孔中映照出刀笔画般棱角分明的面颊。他半张脸埋进阴影线里,原以为至少会残存几分倦意与狼狈,其实没有。
此刻的他浑身裹挟与这祥宁午后格格不入的萧肃之气,以致于眉眼间的攻击性迟迟消散不去。
这场交谈中,谁都没有错,突兀就突兀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道德产生了激烈碰撞。
彭南生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不会这么离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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