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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女人。”方恒安盯着地面,又补充了一句:“他很多时候也不像你。”
顾临奚本来只是随口撩拨,当然不会追问这人是谁。扶着方恒安出了大排档。
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个麻烦,方恒安比他想象中醉的厉害很多。
顾临奚扶额看着固执地想走出直线的方恒安:“方警官,你是故意想考验一下我能不能把你扛起来搬回去吗?”
“不是,我很少这样。”
“很少喝醉?”
“不是。我是说,因为我很少喝酒,所以我昨天也喝醉了。”方恒安面无表情地说:“哈哈哈。”
顾临奚天生对逻辑敏感,尤其是方恒安看起来非常清醒,还用了因果词。所以忍不住认真思考了一秒这段毫无逻辑的话。
最后,被方恒安那句语气平板的“哈哈哈”砸了一脸。
顾临奚:“……”
顾临奚:“你家在哪,地址还说得出来吗,我帮你叫个车。”
方恒安温顺地点了点头,报了一串地址。
“这不是市局的地址吗?”
方恒安深沉地望着漆黑的天幕:“天快亮了。我直接回去上班。”
顾临奚顿时觉得不太对:“有朋友家人能来接你吗?”
“没有。”醉酒让方恒安脚下虚晃,反应变慢。这反而让他的神态和言语都显得更加郑重其事。
所以当他盯着顾临奚的时候,几乎庄重中带出点认真的情谊来。
顾临奚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眼神,而且毕竟口罩男还没抓到,深夜放方恒安一个人在街头终究不太安全。
于是顾临奚索性靠在墙边,晃了晃手里的酒瓶:“那我陪你一起等天亮吧。”
方恒安也没推拒,只“嗯”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忽然猛不丁抱住电线杆,下巴磕在上面,仰头望天,还认真地解释:“抱住,就不晃了。可以,好好,思考。”
顾临奚又好笑又无奈。
两人沉默了一会,顾临奚忽然说:“方警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顾临奚说那段话时,语气和缓,虽然是问题,却是陈述。
这意味着方恒安想倾诉可以说,不想说也可以不用接话,毫无窥探隐私的意思。
这点和那个人好像又很像。方恒安想。
过了很久,他开口。不知是醉酒还是别的,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这让字句间都仿佛带了点珍惜的意味。
“我刚才提过,一个和你名字很像的人过世了。其实他是我以前的老师,我对他……”
说到这里,方恒安顿住了,仿佛不知道如何用简单的语言概括。
但就在这时,顾临奚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他手里的酒瓶滑落在了桌上,发出了一阵琳琅脆响,碎了。在寂静的夜里擂人心魄。
顾临奚双眸紧闭,失去了意识。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前,生理飙升的肾上腺素已经让方恒安酒醒了大半。
他冲过起俯身查看,膝骨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却毫不自知,颤抖着手摸向对方的颈动脉。
竟然……没有脉搏了。
方恒安一阵头晕目眩。
他难以置信地又按上了对方的脖颈动脉脉搏。
这次,他渐渐冷静下来。发现其实还有脉搏。只是十分微弱杂乱。
方恒安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对方还是否还活着。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如鼓,一瞬间竟有些无措。
他理智慢慢回笼,刚才一瞬间太惊慌失措,仔细思考,人可能只是喝醉了——有些人对酒的后劲比较敏感,先前没事人似的,忽然一杯倒的也不是没有。
但很快方恒安意识到这猜测还是太乐观了。
短短几分钟,顾临奚的毛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身体还在小幅度地高频颤抖。
方恒安触摸他的双手,发现极其冰凉,甚至出现了些青紫的淤痕。
这非常像严重的休克症状。如果的确如此,接下来的几分钟、几小时乃至几天都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顾临奚背靠在墙上。毫无生气地侧着头,露出嶙峋锋利的侧脸。
许多人酒后是脸越来越红,他倒是不一样。脸色甚至变得更苍白。就像殿堂中的精美彩绘,洗去了五颜六色的精致油彩,露出了里面冰冷坚硬的石壁。
在昏迷的顾临奚意识深处,上一秒他还在等着方恒安说完,下一个瞬间,一阵翻天覆地的剧痛袭来……他“看”到手心里的酒瓶忽然变成了锋利尖锐的玻璃碎片。
昏迷的幻觉中,顾临奚抬起头,冲天的浓烟中是半截公交车。炸裂的车窗玻璃铺满了地面。
他捏着那块玻璃,跌跌撞撞地往浓烟中跑。但是怎么都跑不到头,只看到隐约有半个漆黑的影子倒在车门口。
那影子的头磕在后车门的台阶上。黑色的血从半花白的头发中渗出,一直蜿蜒到他脚下,汇入石板路的缝隙。
他跑了很久,也还没跑到那个影子所在的地方。
就像怎么也看不到那个影子的脸。
但是他知道那是谁。
那是他十九岁夏天一直走不出去的噩梦。这一生都会不断提醒他,自己的无能、软弱和卑劣。
“对不起,我以为……”
以为什么呢?这世上许多软弱的借口都以这个词为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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