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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的眸光震了一震,立刻被江世敏捕捉到了。她玲玲地笑起来,如同水晶风铃互相碰撞。
江世敏吁了一口气:
“我才五十二岁,精力旺盛,头脑清醒,对现在的一帆来说,我是最合适的领导人。一帆是我和杜宇风合力打造的,可人人都觉得它应该姓杜,甚至还可以姓王,却偏偏不能姓江。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人?”
见苏拉不搭腔,她继续道:“苏拉,这个世界对女人,一点都不友好。你以为你给自己戴上道德的枷锁,他们就不害怕你了吗?只要你眼里闪着欲望的光,他们还是会恨你,恨到骨子里。”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你是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管杜宇风跟你说了什么,你和我都是一体的,你不和我站在一起,还要和谁?”
空调的风吹在苏拉的颈子上,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江世敏抓过沙发上的薄毯,扔在她膝盖上。
“把自己包好,别感冒了。”
苏拉怔怔地望着她。
江世敏将香烟的末尾按熄在烟灰缸里。苏拉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烟灰缸旁的相框上。
那是一个做旧的原木相框。相框里,二十七岁的江世敏穿着件朴素的灰蓝色衬衣,侧脸看着镜头,一手拽着个笑得脸部扭曲变形的五岁小女孩儿。
那是苏拉。
照片里没有爸爸,是因为爸爸就是拍照的人。
“苏拉,别同情弱者,尤其是像杜荔娜这样的,内心的弱者。人,要是自己站不起来,想要扶她的,只会被她一起拉着摔倒。”
“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吗?学谁都行,别学你爸。”
二十三年前,榴城县榴河大堤,苏拉的生父苏海跃接七岁的女儿放学,看到河边有两个孩童溺水。他遂丢开女儿的手,跳下河去救人。两个孩童只救上来一个,另一个箍着苏海跃的脖子,一起沉入了河底。
苏拉在回忆中耽搁了一瞬,重又回到针锋相对的当下。
她倏然开口:
“你……还有老苏的照片吗?”
江世敏愣了一下,摇摇头。
“搬了太多次家,过去的东西,都找不到了。”
苏拉“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江世敏问:
“你那有吗?”
“有一张。”
江世敏:
“你爸当年,给我们俩拍了不少照片,他自己倒没留下几张。”
“是啊。”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记忆如同榴城那湾小河,静静将她们淹没。
良久,苏拉回过神来,轻唤了一声:
“妈。”
江世敏微微一惊。
今晚,她并未期待这个字会在对话中出现。但它就这样出现了,一脱口,便如打通了壅塞多年的河川,令血脉紧紧相连。
“什么?”
“你说的没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你也该知道,我只按自己的心意做事,谁也不能掌控我,你是我妈,也不行。”
“……”
苏拉站起身来,指着那相框:
“这照片,我没有。我能带走吗?”
两对如出一辙的眸子静静相对,其中烽火明灭,云天变幻。
末了,江世敏轻轻叹气,撇开视线。
“你拿走吧。”
苏拉便把那相框塞到自己精巧的包里。
包有点小,她拉上拉链的动作近乎粗暴。
蓦地,手上挨了一记,抬起头时,江世敏瞪了她一眼:
“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的。”
母亲的手接过余下的工程,巧妙地调整了一下相框在包里的位置,再轻松平滑地拉上拉链。
苏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便只能选择转身离开。
她下到停车场,吴优和保姆车还在电梯口等她,要送她回家。
苏拉上了车,报了自己的地址。
苏拉问:
“吴助理跟江总多久了?”
“五年。”
“江总好相处吗?”
吴优笑笑:“江总是我崇拜的那种领导。”
她递上一盒糖果:
“苏律师,吃糖吗?”
苏拉摇摇头。
过了七岁——父亲去世以后,她就再没有主动要过糖吃。
但更早的时候,她是很爱吃糖的,曾经为了吃一颗糖,和妈妈大吵大闹,冷战了好多天。后来是爸爸居中劝和,她们才重归于好。
那时候,她还在认字的启蒙期,爸爸妈妈都很忙,没空陪她玩耍。她于是常常玩一种游戏,叫做找字。
大部分时候,爸爸——偶尔是妈妈——把写着简单词语的小纸条藏在家里的不同角落,苏拉就寻宝一样,在家里孤独而快乐地寻找。也许是在两层被褥中间,也许是在腌菜坛子下面。
如果找到一张纸条,并且准确地认出上面的字,那么妈妈会奖励一颗糖果。
苏拉沉默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蓦地,心中一动。
她低头拉开包链,掏出相框,抠开背后的旋钮,取下背板。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背板和照片之间,有一张手写的小纸条。
“小孩,别挡路。”
作者有话说:
百合很好,但这文不是……就只是女孩子们之间的竞争、成长、救赎、和陪伴。重申一下,文中的人物都不完美,都有非常糟糕的一面。
这篇文的结构是,大概五章左右是一个小节,有一个独立的主题,小节开头摘一段我觉得合适的诗歌点题。下一节,苏拉女王又要欺负渡渡鸟了~
殷红的郁金香(1)
什物和面孔重重叠叠
迷雾将我的目光遮挡
只有一朵殷红的郁金香花
别在你的扣眼儿上
——《心慌意乱》安娜·阿赫马托娃
深夜十二点, 林渡在床上躺平,手机透过蓝牙音箱,播放起催眠冥想的轻音乐。一个醇厚阴柔的男声缓缓道:
“首先, 请放松你的身体,想象一束光从天灵盖……”
林渡的光刚挨到头毛尖,就被电话铃声冲散了。
竟然是宁夏。
“林作家, 你和苏拉姐在一起吗?”
从前, 宁夏也曾因为苏拉手机拨不通, 打过林渡电话。所以他只是淡淡回道:
“没有,怎么了?”
宁夏的声音有点焦急:
“苏拉姐好像喝多了,打电话让我去接她一下,可是还没说地方, 电话就断了。我再打过去, 她已经关机了。”
“……对不起哈, 我知道你们分手了, 可我实在想不到还能问谁。”
林渡沉默一会儿:
“她和客户一起吗?”
“她的日程都是我在排,今天只有一帆的答谢宴, 结束后没有别的饭局。”
“那会不会是和朋友聚会?”
电话那边很快地否定:
“苏拉姐在鹤市没有朋友。”
林渡一愣,这也太绝对了。
“你了解她的私生活吗?”
宁夏又安静了一会儿。
“苏拉姐的生活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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