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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星楼把这副琴当做了给华婴教主的聘礼。
我问江胡那琴叫什么名字,他说:“这琴是因一对良缘佳偶而出世的,慕少门主亲自为其取名‘绮望’,寓意万事美好,如期所至。”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如今看来,当真讽刺至极。”
后面的事便如传闻,这把琴终归是没有送出去。
很久以后,大家看完了一整出慕星楼和华婴教主的爱恨情仇戏,对慕星楼接近华婴教主的动机有了新的解释,于是顺理成章也怀疑起了那把琴的来历。然而彼时雪衣老人已驾鹤西去,世上再无人知此间真相。
江胡说,慕星楼单骑闯入断穹山是确凿无疑的,曾有不少人亲眼见过,因此那把琴多半也是真的出自雪衣老人之手。
“不然,就算是做戏,哪有人会做到如此程度呢?想那断穹山山势奇诡,山中遍布机关,从踏进去的一刻起就处处危机,他又是独自一人,总不能是千里迢迢跑过去找个山洞伪造赝品吧?”江胡如此断言。
乍听之时,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毕竟造假这回事,就算慕星楼自己不嫌丢人,倾城门也会觉得丢人,雪衣老人那也是随时可能出来打击假货,总归是得不偿失的。
但睡了一个晚上之后,我的想法有了改变,改变在于,我觉得一个男人,还是个处处都挑不出不好、可谓接近完美的男人,他的心思就不可能不深,而一个心思够深的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假如慕星楼当真是这么个心机深沉的,单枪匹马取一把琴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话终归是没有说出来。
总而言之,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婚事最终血雨腥风地收了尾,人荒马乱中,自然也没人在意一把琴的去向。它最终随了它两任主人的命运,被世人一点点遗忘在时光的尘埃里。
如今,静静搁在案上,伏在我的掌下,永恒沉静着的这一副琴,真的就是传闻中的“绮望”吗?
倘若是真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它,窥到当年之事的隐秘一角?原本是慕星楼给华婴教主的聘礼,最终却流落到了王府,它是怎么来的?又是经了什么人的手?
有短暂的片刻,我仿佛置身于冰山雪谷之中,脑中转过许多纷乱又破碎的想法,但转眼间,又换上一副笑意融融的表情。
其实,这把琴到底是不是绮望,只要一试便知。
同样的,南阳王此举是何用意,也只消弹一曲,就能搞清楚。
熏笼里沉烟缕缕,在半空中打着圈儿散开,屋内幽香浮动,一点一滴,一分一寸地钻入肺腑,直抵人心的最深处。
我将十指轻轻搁在琴弦上,漫不经心拨了一下。
琴音悦耳空灵,乍听之下似与普通的琴没什么不同,但只有拨弦的人才能感觉到,此琴的琴弦既柔又冷,十分矛盾,而且,还隐隐透着股不寻常的妖邪之气。
然而我却心下一松。这就是绮望。
没错,只有最了解华婴教主的人才知道,她的琴从来就不是乐器,而是杀器。慕星楼给她的聘礼,原本就是一件武器,而不是世人所以为的风雅物什。也不怪大家想不到,毕竟谁又会知道,一生潇洒出尘的雪衣老人,最后一件作品竟是个嗜血之物呢?
等察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勾起了嘴角,还有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狂热的目光。
“看来花花很喜欢啊。”南阳王微微笑着,只是片刻功夫,他的眼神已流露出些许困倦来。
我镇定地抬头,矜持微笑:“王爷既说这是绝世的名琴,我又怎会不喜欢呢?”
他笑了两声,点头道:“喜欢就好,这就好……”
我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皮一点点垂下,在话音落下的刹那,我的手指也动了起来。
门窗紧闭,四下里一片寂静,琴音如水流淌,慢慢地,又化作云雾,与案上浮沉的暗香密密匝匝地缠在一起,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而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人心。
南阳王已彻底闭了眼,我手下不停,下巴轻抬,看向君先生。君先生面容冷肃,两指稳稳搭在南阳王的脉上,视线相对时,对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我盯着椅子上已陷入昏沉的人,柔声开口:“王爷可知‘绮望’的来历?”
椅子上的人闭着眼睛,语气平缓道:“自然知道,这是琴仙雪衣的遗作。”
我端详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豪的表情,又问:“这琴,王爷是怎么得来的?”
他眉心微皱,顿了顿,答道:“是……我夫人,她一直在找这副琴,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要把它毁掉,被我拦住以后,她就把琴交给了我。”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找这把琴?”
“不知道。”
琴弦亲密地贴在我的十指上,任我拨拢抹挑,我绷紧指节,内力绵绵不断从指尖流出,淌出的音律也渐变诡异起来。
整间屋子密不透风,仿佛一个严密的四方封阵。
我嘴角一点笑意,缓缓道:“不知王爷和王妃,是怎么认识的?”
椅子上的人眉眼微舒,下一瞬又重新皱起来,几次三番,终开口道:“我遇见她,是在扬州,苏家。”
话到此处停住,我眯了眯眼,道:“还有呢?”
他却紧蹙着眉,似有些抗拒地摇了摇头,眼皮颤抖着,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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