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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峻川。”
“嗯?”
“我跟你说说我爸妈去世那年的事好吗?”
“好。”
蔺雨落父母去世的时候,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时的蔺雨落一心在冲刺高三,想考到北京来。老师说她没有任何问题。那一年是她空前自信的一年。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很不错,她努努力,能考前几,不努力,年级十几。
同学们喜欢她,老师喜欢她,父母爱她。她觉得她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样的幸福中。
所以在父母离开的第一天,她的世界坍塌了。生活里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如就跟他们去了。
她研究过很多死法。
跳红河、吊在树上、吞药、割腕。
“别说了。”顾峻川说。
蔺雨落却拍拍他手背:“没事儿,都过去了。你是不是无法想象我这么皮糙肉厚禁摔打的人竟然也想过寻死?想过的。不止在那时候,后来被欺负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觉得死能一了百了。”
蔺雨落转个身,平躺着看着他:“后来,是小舟让我有活下来的勇气。外人看来都是我在带着小舟,其实是小舟,在很多时候,让我有想活下去的意愿。”
“小舟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孤独。所以我跟小舟,是相互的。”
后来蔺雨落不想死,想活。活着也很难。那怎么办呢?咬牙挺着。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是在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山体坍塌,石块向下滚落,电影里的人在尖叫,她在屏幕外呼吸觉得呼吸困难。有很长一段时间,经过家门口的山,她会腿软。后来她几乎就不太敢回去老宅。
父母走了,总要在世上留下点什么。于蔺雨落来说,他们给她留下了勇敢,也给她留下了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里,你让我恐惧,也让我觉得安全。”蔺雨落觉得顾峻川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她总会觉得在他身边她会死无全尸。但他有时让她觉得安全。他在的时候,她的恐惧会被消除。
“我有想过他们死后会去哪,结论是他们的灵魂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顾西岭会去哪?”顾峻川问。
“他呀,可能每天都想着到你的梦里,吓唬你。”蔺雨落说。她觉得顾西岭对顾峻川一点都不好,一个父亲倘若在死之前都不能给儿子以善意,那他算什么好父亲呢?顾峻川口口声声说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但给他的都是最好的。换一个儿子,恐怕就真让他自生自灭了,但顾峻川没有。顾峻川心里有着别人看不见的温柔。
所以蔺雨落心疼他。
她想念父母,因为她记忆中全是父母对她的爱。顾峻川呢?他在思念一个咒他不得好死的爸爸。
蔺雨落的手指在顾峻川鼻尖上轻轻地划,索性坐起来,坐在他膝盖上抱着他。她觉得很多事情生活永远不会给出答案,生活不是全然公平的,就连爱,也很难对等。
顾峻川想起蔺雨落一个人熬过那么长而黑的夜晚,他比她幸福。因为至少他此刻抱着一个怕他想不开的人。
“大男人顶天立地,不会想不开。”顾峻川抱紧她:“你别搞得我快死了似的。”将头埋进她颈窝。
顾西岭说姓蔺的女人会把姓顾的男人推进深渊里,而顾峻川只看到光明。在他的意识里,顾西岭的魂魄绕着他,想寻个间隙把他带走。就像他在信中说的:你死后就能跟我团聚。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父亲。
顾峻川并不想为他流任何一滴眼泪,因为那并不值得。却还是将蔺雨落的颈窝打湿。
蔺雨落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泪水:“顾峻川,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们是因为顾西岭这个坏人的存在开始纠缠的,顾西岭的离去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顾峻川看信的时候蔺雨落瞄到一行,顾西岭道貌岸然就会放屁。蔺雨落要心疼死了。
“咱们偏要给他看看,姓蔺的到底会不会把姓顾的推到地狱里去!”
蔺雨落:爱情的证据
“先不管地狱, 姓蔺的先陪姓顾的喝点吧。”顾峻川说。
“喝就喝!”
蔺雨落就去找酒。感谢苏景秋,家里的酒没有断过。没有菜,也不影响小酌。
蔺雨落把自己的伤口撕给顾峻川看, 她不觉得有什么。顾峻川却觉得难受。他问蔺雨落那种感觉到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蔺雨落说:像身处一个巨大的黑洞,想爬出去, 但没有梯子。会觉得窒息。大概这样吧,我说不清。
“做急救认证那次也这样吗?”顾峻川问。
“不,那次也害怕,但我有梯子。”蔺雨落指的梯子是顾峻川, 那时他的存在的确让她觉得她是能爬出黑洞的。
“你现在是我的梯子。”顾峻川说。
“咱俩就搭梯架桥,天堑变通途。”蔺雨落玩笑一句, 又觉得震惊。原来在她的心里, 已经默认她和顾峻川会一起走很远了。
这种看似“强弱”的搭配, 蔺雨落被世俗眼光放到“弱”的位置上去,但她现在不那么在意了。她觉得自己在变强了。
她和顾峻川喝了点酒, 然后应顾峻川的要求回去睡觉, 留他一个人告别父亲。蔺雨落不担心了, 因为顾峻川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了。但她知道, 这种情绪会反复,在某个微小的节点跳出来,他们要靠自身的毅力去抵抗它。
蔺雨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顾峻川已经起了。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但他换上了黑色衬衫西裤。
“去东安?”顾峻川问她。
“我不去。方总让我在家里休息,所以我准备回去洗衣服。”蔺雨落说。
顾峻川点点头,出门前认真看着她。
“你有话说。”
“没有。”
“那么我说好了, 我想着过几天把东西搬过来, 但在李斯琳那里不退租。我想尝试着跟你生活在一起。”
“因为我爸死了, 你怕我也想不开?”
“不是!”蔺雨落解释:“是因为我觉得,我很想跟你住在一起哦!”
顾峻川就揉揉她的头:“备用钥匙在我床边抽屉、电卡煤气卡也在里面,衣帽间不着急我回来给你腾。”
“我能用你衣帽间?”蔺雨落很喜欢顾峻川的衣帽间,一个臭美男人,占了一整个衣帽间。
“虽然你的衣服…”顾峻川撇撇嘴,对蔺雨落平时随便套穿衣服难以苟同,但也知道话说半句,怕有些人急了就不搬了。
他出门去接蔺书雪,两个人一起去处理顾西岭的后世。死亡证明、注销户口和各种证件、火化。非常可笑的是,人活着的时候常常会念不过一具赤条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不知单这死后的流程,就告诉你不管什么人,都需要繁琐的证明才能彻底离开人间。人总是在活着的时候看轻自己。
三天以后,顾西岭长眠于仰可望日、俯可观湖的山间。他去的时候好,正是最好的秋天,墓地周围的树林已经被染了颜色,风一吹,就有红黄的波涛。
蔺书雪看着他墓碑上的字,想起天真岁月里也曾许诺死同穴,就觉得人生世事皆是玄学,唏嘘感叹几十年光阴也不过忽然而已。她心头忽然被镀上一层老气,但又被她快速清理。
“别管了。”她对顾峻川说:“你没法选择自己的父亲,但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丈夫。你的亲情之劫如果有错那不怪你,你尽管怪到我头上。如果这能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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