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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碧青当时已有身孕,不管不顾也要跟着奚茴的爹一并入问天峰。
那夜众人于山外落下封印,他们的确在问天峰顶看见了一抹异光,金线从苍穹的云层中坠落,那束光助他们结下封印,可奚茴的爹却没能从缺口被封印前走出来。
岑碧青当时浑身血色褪尽,落魄地捧着肚子于最后一刻跨出,她瘫倒在问天峰下,周身被鬼域的阴气笼罩着。她沉浸在死去丈夫的悲痛中,也因为动了胎气,孩子将要临盆而痛苦着。
奚茴就是在那日出生的,在四宫长老的护阵下,在行云州几名接产婆的围绕下,几乎要了岑碧青半条命才呱呱落地。
可她没看奚茴一眼,声音颤抖却冷得吓人,在奚茴的哭声中不断重复一句:“将她抱走!”
行云州的一场祸乱因岑碧青的夫君死去而停止,所以其余四宫的长老对她多了感激,即便他们心中认定奚茴于那日诞生实为不详,却还是将奚茴留在了行云州内。
岑碧青不曾管过奚茴的死活,奚茴甚至都不曾喝过她一滴乳汁。
众人都说怪胎命大,谁说不是呢?
否则奚茴早死了。
炎上宫上的烟中夹着灰屑,似雪花儿般轻飘飘地落下来,落了奚茴满身,只是雪花儿是白的,从不会落在奚茴的身上。几片灰屑擦过她的脸,叫她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更加凄惨狼狈了些。
奚茴的那声娘叫岑碧青皱起了眉头,她错开身子似乎连离奚茴近一步都难以忍受。
在岑碧青的身边还站着个十三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如朗月皎皎。他先是看了奚茴一眼,再看向岑碧青,随后眼神又落在奚茴身上,动了动手想上前去扶她,又因周围气氛严肃而止步。
“奚茴,平日里你再无状我们也念你年幼,多番忍让,回回教导,可你这次火烧炎上宫,致使损失惨重!幸而未有人伤亡,否则就算是拿你的命来抵也不够!”炎上宫的典长老提起此事便吹胡子瞪眼,对奚茴是十二分的厌恶。
这种顾着自身面子的呵斥于奚茴而言不痛不痒,甚至还不如旁人说她一句死了爹还没娘养更扎人,她也就不动声色,乖乖跪着。
“你们瞧瞧!她这闷不吭声的,哪儿有半分悔改的样子?!依我说她就不该留在行云州!我们行云州为天神所授,人人五岁开灵智习得使鬼之术,为曦地万民存亡而生,可她呢?她哪怕干过一件正事儿也就罢了,非但屡教不改,更是回回变本加厉!”
典长老看向自己被烧毁的宫殿,气得指着奚茴的鼻子骂:“你母亲是漓心宫的长老,行云州的女中豪杰,你爹奚山更是落得曦地凡仙的名声,怎么你却这般烂泥扶不上墙?非要害我行云州不成?!”
奚茴闻言,心想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她能活着长大已是不易,那些使鬼的法术谁也没教过她,她也想学一身好本事叫人刮目相看,可但凡偷看一眼都会被那些人的鬼使捉弄,不是掉进泥坑,就是摔进水里,几次挣扎死里逃生,谁又管过她?
冠冕堂皇的话奚茴听都听厌了,也懒得开口反驳,只冷冷哼笑了一声,这一声很轻,却被人听见,下一瞬就有一道气劲挥来。
啪——
结结实实的耳光落在奚茴的脸上,将她整个人打歪了身子,脸颊肿起,唇角溢血。
奚茴浑身颤抖,她慢慢抬头看向出手的人,女人离她十步之远,甚至此刻眼神也没落在她身上一瞬,偏偏方才袖间带风,是她漓心宫里的寒颜香。
“岑长老,你看这丫头如何处置?”嵘石宫的长老开口询问。
奚茴毕竟是岑碧青的女儿,如何发落,还要看岑碧青的态度。
片刻沉默,奚茴听到熟悉的声音开口:“姑姑,阿茴还小,多多教导便好,不如小惩大诫……”
少年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岑碧青一记眼神止住,他动了动嘴唇,有些担忧地看向奚茴,她这回闯下的祸实在太大了。
“炎上宫的事我不好参与,典长老自行处置,有错罚之,有过处之。”岑碧青这话,将她与奚茴的关系择了个干净,摆明了不会庇护她。
奚茴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心中愤怒、不甘,还有些许被忽视冷待的委屈。
她从来就没明白过岑碧青为何会如此厌恶她,若真不喜欢她,为何不在生下她后便掐死她?又为何要将她留在行云州,冷眼旁观所有人对她鄙夷、嘲弄,甚至连护身的本事也不曾教她半分。
奚茴抬眸,那双眼紧紧地盯着岑碧青,她眼眶通红,鼻尖酸楚,拔高声音道:“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少女声音打破那些围观窸窸窣窣的杂声,奚茴的身上还有伤,她还在流血,可她的娘亲一眼也没看她,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都是讥笑嘲讽、厌烦嫌恶。
“我听见他们说话了!我都听见了!就在炎上宫!”奚茴突然不管不顾了起来,她指着除岑碧青外的其他几位长老道:“他们在商量我的去留,说我天生不详,不配留在行云州,要将我扔出去!这个张典……他说、他说我于鬼气中而生,怕我离开行云州脱离你们的掌控,将来会祸害一方、要、要他们骗你,说与其将我扔出去,倒不如……灭口……”
奚茴越说越难过,她止不住哭腔,却又强忍着不落泪,可眼睛被泪水模糊她控制不住,便不断抬手去擦眼角,到后来带着哭腔,控诉着典长老。
“我气不过他,他既想杀我,那我便烧他宫殿,我错了吗?”奚茴说这些话时,眼神一直落在岑碧青的身上,她想看看岑碧青知道张典想过要她死,她会是什么表情。
可岑碧青没有表情。
比起奚茴忍不住的声泪俱下,岑碧青也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已,她好像……真的很讨厌奚茴。
不……她不是讨厌她,她是无视她。
奚茴忽而觉得自己万分可笑,她以为她的痛斥能换来什么?换得岑碧青心软吗?这个人会对这世间所有人心软,人人都说她一句温柔,可唯独对奚茴狠心。
奚茴咬紧下唇,擦掉嘴角的血迹,她慢慢起身,即便说出火烧炎上宫的原因也无人同情她。或许在这些围观的人中,大部分人的想法都与典长老一样,认为她不详,是怪胎,留在行云州将来会害了行云州,出了行云州将来会害了曦地。
奚茴即便站起来也很小,还不到典长老的胸膛高,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刚刚过成年男子的腰。
正午的阳光落下,明明早间看日出时还很温柔暖和,奚茴现下却如置冰窖,那束光在行云州五宫长老的头顶形成光圈,他们那么高大,她又那么渺小。
奚茴对着他们道:“既然你们不想我留在行云州,我又闯下大祸,不如便借着这个机会将我赶出去吧。”
她的声音颤抖,却下定了决心。
奚茴想走,并非那么容易。
“你是行云州的人,若无约束,谁知你离了行云州可会打着行云州的名号兴风作浪,此举不妥。”角落里的金桥宫长老开口:“既然你已认罪行,便按罚典幽禁,一宫三殿二十四舍,罚几日,便关几日。”
奚茴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逐渐褪去,她连呼吸都忘了。
“岑长老,意下如何?”几人看向岑碧青。
岑碧青沉默了一瞬,转身离开,便是应了他们的话。
跟在她身侧的少年闻言,心中不忍。幽禁不比禁闭,禁闭门前每日有人轮守,还能有外界声音顺通风口传入,有人会告知时辰,叫禁闭之人不至于不分昼夜,不知几何。
幽禁,便是将她圈在一处结界里,与外界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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