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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似是有数百人纵马踏草浪而来,抑或是如战鼓般敲打心灵的踏蹄声。
陆时逸猛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跳下床,窜出帐房,跃上帐边的一匹骏马,奔至附近的一座山丘,眺目南望。
“哥哥!哥哥!”他挥舞着双手,兴奋地朝领头的少年高呼。
草原边际,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打马而来,爽朗大笑,揉乱他的头发:“臭小子,怎地跑出来了,娘呢?”
“娘早已经醒啦!我早晨刚喂她喝了药,现下正在帐里休息呢。然后我得了空,就想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听到马蹄声以后我就跑到这里来迎接你啦!”他拉着哥哥的手往前走,稚声稚气,望向兄长的目光中充满崇拜与敬仰,“哥哥,今天你们猎到了什么?”
“收获不算多,尚且过得去。”少年轻松将他抱在臂弯间,话锋一转,“但我们抓到了几个企图越界的南疆人,一会儿父王应该会着重审问一番。”
“那我也能去看吗?”
陆时逸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里面纯净清澈得像草原穹顶的蓝天。
少年黑瞳微沉,仍未舍得加重语气,于是循循善诱道:“你年纪还太小,小孩子是不能参与这些事情的,待以后你长大了,哥哥再教你,可好?”
陆时逸嘟嘟嘴,将头埋在兄长宽厚的肩膀上,闷声道:“那今夜阿兄要陪我一起睡,还要给我讲故事!”
他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答应道:“好好好,小小年纪,竟会与我讨价还价了?”
“嘿嘿。”
记忆中兄长的面容,宽大可靠的肩膀逐渐模糊,撕碎,随即缓缓拼凑成另一副模样——瘦弱,佝偻,风吹尽散。
月色清冷孤寒,屋檐之上,恍然间回忆起童年的陆时逸仰头喝光坛中最后一口酒,心上隐隐作痛,不觉已泪流满面。
“哥哥,跟我回家吧。”
浮生闲(上)
乌云遮日,承乾殿内,少年右手举弓,左手则持箭拉弦,瞄准靶心,待将弓拉至七分时,骤然松手。
箭“嗖”的一声飞出去,正中靶间红心。
裴筠庭来时,他恰好放下弓箭,听身旁小跑上前的展昭说着什么。她踱步逡巡,行至与他相隔不远的一端,还对刚发现自己的展元做出噤声的手势。
展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燕怀瑾同展昭说完话,才在无意间瞥见凝望自己的裴筠庭,顿时眉开眼笑,快步朝她走去,面露惊喜:“裴绾绾?你怎么来啦!”
裴筠庭脸上亦带着笑意,此刻场上没什么人,他们的手便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块:“没事就不能来吗?”
“能,二小姐如今宫牌在手,最好日日光临。”
此话说得颇有歧义,她一手握拳,掩饰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预备何时结束。”
她人都在这儿了,燕怀瑾哪还有心情继续。
“就现在。”他将弓箭交给展昭,“你去书房等我,待换好衣裳,一会儿有话同你说。”
……
推开书房的门,裴筠庭蓦然想起前两日陆时逸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实际她心中是半信半疑的,毕竟书房她来过无数次了,也没见着哪回有惊喜。
裴筠庭狐疑地环视一周,蹙起眉头。
门扉轻响,燕怀瑾瞧见她的表情,半开玩笑道:“怎么,在检查我有没有藏人?”
毫不留情地白他一眼,裴筠庭靠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微仰起头看他:“你要说什么?”
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与眉骨,轮廓英挺,下颌棱角分明。
燕怀瑾双手撑在两侧,朝前俯身,沉声道:“方才展昭来报,裴萱的审判结果出来了。仗罚一百,徒三年半。”
她对结果并未感到意外,闻言也只是颔首,表示自己已知晓。
不想她继续因此烦忧,燕怀瑾话锋一转:“听说你和我皇兄见面了?瑶笙姐也在?”
她神情微愣:“是有此事。”
“难怪,温璟煦告状都告到我这来了。”
裴筠庭无语凝噎:“回头我让阿姐教训教训他。”
燕怀瑾不置可否,吩咐下人燃起屋子里的炭火,泡上一盏碧螺春,又替她将脱下的狐裘放好,伺候得面面俱到。
她歪头:“燕怀瑾,你就不想知道我和齐王殿下都说了什么吗?”
也不知是这声“齐王殿下”取悦了他,还是因为旁的缘由,只见他眸中盈满笑意,语气里透出从鼻尖发出的轻蔑,眼睛明亮:“你二人若相谈甚欢,他回府后便也不至于闭门不出。再者,人和心皆是我燕怀瑾的了,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门儿清。”
话里话外,尽是对她的信任。
说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感动之余还不忘揶揄:“三殿下不愧是三殿下,心胸之宽广,民女实在望尘莫及啊。”
燕怀瑾环抱双臂,似笑非笑:“那是,哪像某些人,当初因着空穴来风的谣言,险些要来找我算账。”
本该到此为止的斗嘴,因为这句话,瞬间死灰复燃。
“对对对,你最冷静,你最理智。记得某年给温璟煦过生日,我不过送了他一件亲手做的礼物,某人就要为此和人家打一架。”
“裴绾绾,你很得意吗?”他双眼微眯,带有几分警告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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