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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还是同上次生完聿儿时一样,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直到翌日五月初六的这一天晌午时才悠悠转醒。
她还未睁眼,便觉得自己额前闷得慌,原来是婢子们在她熟睡时为她盘好了头发,给她戴上了一条厚厚的抹额。
婠婠下意识就伸手去扯掉这抹额,一旁的太后连忙制止她:“拿不得拿不得!快戴上!”
她说:“这女子刚刚分娩完,最怕受风受凉的。产后戴着抹额,就是怕你头上吹了风,过上了头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就算年轻时候不在意,到老了月子病也要都犯上来的。你戴着吧,出了月子再拿下。”
婠婠醒来后在床上睁着眼睛缓和了许久,身体还是有些酸痛和不适的感觉,但是和分娩阵痛之时的痛楚比起来,这点小疼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清了清嗓子,先问母亲:“孩子平安么?”
母亲眉梢间洋溢着笑意,说孩子一切都好:“是个小帝姬,生下来七斤六两,是个齐全漂亮的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可就是比你还漂亮许多……”
这话让婠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来。
婠婠又左右探头看了看,在寻找晏珽宗的身影。
她不明白晏珽宗此时为何不在自己的身边,上次生完聿儿的时候,她明明一睁眼就看见了他。
还有聿儿……聿儿怎么也不在?
“皇帝清晨时候带着聿儿和王公、百官们就去奉极殿了,帝王得嗣,皇后生女,这还是长女,自然是要告之先庙的大事。他是想等你醒了之后抽时间多陪着你,所以趁你睡着去的。聿儿是太子,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太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会儿也差不多了,一时半刻的,还不回来么?”
夏日里的日光明亮热烈,照进这座殿内,给殿内的器皿间都披上了一层金纱似的光彩。
婠婠哦了声,“娘,孩子呢?抱来给我瞧瞧吧……”
嬷嬷们小心地将她扶起来了些,在她腰后垫上柔软的靠枕,又去传照顾帝姬的奶母们进殿。
恰在这时候,皇帝带着忙完祭祀礼、满头大汗的太子聿也回来了。
聿儿进了殿便小跑着来到婠婠跟前,一边喊娘一边问着妹妹在哪里。
婠婠见孩子穿着厚厚、繁重的太子朝服,额头上都是汗珠,一路来跑得面色红红的,连忙拿衣袖擦了孩子的汗:
“快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别热出什么来。再叫嬷嬷给你端一碗冷圆子来去去暑气。”
她抬头看向后面进殿的晏珽宗,因为今日是去宗庙里跑了一趟的,所以他们父子俩都穿了最正式的厚重的朝服、冠冕。
大人受罪也就罢了,连孩子也跟着累得够呛。
聿儿虽然还小,但是穿着这件黑金麒麟瑞兽纹的太子朝服却十分的挺拔,衬得他的身板笔直,倒真有了来日坐朝之君的风采。
太子聿还没跟母亲说上几句话,他父亲就来抓着他的领子撵他出去:“一身汗臭的,朝你娘跟前凑什么凑?别熏着你娘。”
婠婠抬眼望去,看见了那个同样身着黑金色龙袍的男人。
晏珽宗逆光而来,日光在他身后打出一道线条锋利的影子,那人长身玉立,腰佩蹀躞带,正定定地看着她。
他眼下泛着隐约的乌青色,想是为了婠婠生产之事,也足有两日没有合眼了,又心神不宁,硬生生熬出来的。
本来望着聿儿的时候还略皱起了几分眉,可是当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剑眉便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由自主露出的柔情和怜惜。
不过和太子聿比起来,皇帝自己面上倒是平静无波,没汗也没热,婠婠就忍不住微笑着说了他几句:
“我不过生完女儿才躺了半日,这半日功夫你带孩子都带不好,把他热成这样也不知叫他换衣服去!”
皇帝亦对着聿儿笑道:“跑得跟条吐舌头喘气的狗似的,还不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婠婠抚了抚自己额前苏绣抹额上的莹润北珠:“聿儿今日跟你去奉极殿里,没出错吧?”
皇帝说聿儿做得都很好,越来越有储君风范。
说话间奶母们已经抱了昨夜刚刚出生的小帝姬过来了,太后便叫聿儿先去换身单薄的夏衫来,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小帝姬的事情。
那女婴被裹在明黄团龙纹的襁褓里,昨夜刚刚出生,此时尚且没有睁开眼睛,红润而娇嫩的一团,已经吃饱了奶水,安然卧在包被里面,两只握紧了的小拳头时不时擦着自己的脸颊。
嬷嬷们将她轻轻放在婠婠手边的榻上,婠婠支起身体慢慢掀开包被的一角,看着自己昨夜受尽苦楚才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
就和她第一次生育之后一样,一颗心剧烈跳动着,欢喜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这样可爱的五官,长着柔软胎发的稚嫩孩童,真的是在她肚子里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真的是她和晏珽宗的女儿。
他们真的又有一个孩子了。
如同初为人母一般,她望着女儿的眼神里都是快要化成蜜浆一般的浓浓爱意,忍不住俯身轻轻去嗅女儿身上的气息。
晏珽宗坐在她床榻边,亦是同样满含深情地看着这个小婴儿。
这是多稚嫩而娇弱的一条小生命,像是枝头刚刚脱去了花萼的一只小骨朵,嫩生生的,呼出一口重气都怕吹伤了她。
在女儿面前,他看着她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真是他的女儿啊。
明明已经有了个四五岁的儿子了,可是这会儿面对粉嫩可爱的女儿,他心底又升起了一股几近于初为人父般的雀跃和欢欣,不知道日后该怎样疼她才好。
他伸手握住婠婠柔白的手背:“婠婠,这是我们的女儿。”
婠婠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眸光中泛着足以软化人心的柔情:
“我真的给你生了个女儿。咱们以后终于有儿有女、儿女双全了。”
提起她昨日产榻挣扎、备受折磨的百般苦楚,晏珽宗心下陡然又是一阵刺痛和疼惜。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婠婠的时候,婠婠和现在躺在他们身边的女儿是一样的。
只是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婴儿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的妹妹却用她那样纤细的身段接连为他亲自孕育了一子一女,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他说他想要一个女儿,她就真的用自己的肚皮给他生了个女儿。
也因为两次怀胎吃够了苦头。
他对婠婠生出万千种怜惜和愧疚,只想一生一世皆用来好好补偿她受的委屈。
晏珽宗看着婠婠此时产后的模样。
她因为生育而元气大伤,气色一时还没有恢复过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虚弱之白,一双美目也略有些红肿,像刚刚哭过异常一场儿。
若说美,那自然还是美的,可是这份美丽却看得男人胆战心惊的,如同遭了场冬雪和急雨凌虐过的牡丹,连花瓣都冻得摇摇欲坠,满是折痕伤疤。
仿佛随时都能坠落枝头。
这就是她付出的为他生孩子的代价。
这样的她,远比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还令人怜惜心疼,把他的心都揪得紧紧的,倍起呵护之欲。
皇帝将榻上那床香云缎做的丝被往她胸前提了提,掩好她的身体,怕她孕中受了凉气,却几乎不忍去看她昨日才刚刚平坦下来的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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