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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而瀌瀌,不出盏茶功夫,洞外已是风雨大作。风呼雨啸掩盖了洞中细微的声响,亦未能惊醒潜心打坐之人。
又一个周天运行完毕,谢云流呼出胸腔浊气,收功睁眼。
毒素驱散后,他终于能将八成内力都用于运功,收拢散逸在经脉中的真气。此刻抬手握拳,指尖攥至泛白仍未力竭,可见手脚已基本恢复如常。
总算不用再做个废人,只能被师弟背来背去,难以自控。
谢云流对此颇为满意,抬眼看向侧身坐在不远处的李忘生,火光荜拨之下,白发青年静静盘膝坐在对面,俊秀的面庞恬静淡然,被火光引得微微泛红,紧闭的双目遮去稚气,再无睁眼时的天真模样;额间太极印记隐隐透着金红色泽,微蹙的眉头给他柔和的面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凛然不可侵犯。
是他不曾见过的青年时期的李忘生。
之前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谢云流心思不定,也很难静下心来去观他师弟如今的模样。此刻对方安然行功,他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一边看一边与记忆中的两个形象相互印证。
少时的师弟容貌比如今更偏秀丽,尚未长开的脸庞雌雄莫辨,却是少年老成,神情大多疏淡,唯独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显出一二稚气;中年时的师弟气质沉凝,金相玉振,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感更加鲜明,眉宇间却添了怅惘,望向他时仿若有千言万语,只可惜一开口说出来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
——还总是带一群碍眼的人在身边。
之前两次匆匆见面时,李忘生身边总有那许多杂七杂八之人,与他想象中仅有他二人相见截然不同,又那般冷静自持。但凡他二人能如此时一般单独相见……
想到这里,心底的火气便不由自主噌噌冒出,谢云流狠狠瞪了那张俊秀脸庞一眼,又因自己频频失态而自恼,翻身躺下强行闭眼静心。
分明已长成成年的夭桃襛李模样,做起天真情态来竟毫无违和——简直叫他爱不得,恨不得,纠结往复,手足无措。
……怎么就记忆回退至少时了呢?
倘若再年长一些,开了情窍,他也不至于——
谢云流忽然自嘲一笑:他在此处纠结又有何用?情之一字上,他又比李忘生好到哪里?
一走数十年,亦未能意识到心底真正的想法,他想要的偏私、情意,被放弃的不甘、愤恨……归结到底,还是师弟一句“道侣”才点破心思。
原来他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又难以企及的关系。
是他早已对师弟动心却不自知。
身侧隐隐传来声响,似是李忘生运功完毕。谢云流追忆往事的思绪被打断了一瞬,抬眼看去,见李忘生仍盘膝而坐,并未睁眼,便收回视线,翻身换了个姿势,侧躺在寒石床上继续思量。
他刚醒之时,李忘生曾说他二人已结为道侣,还说自己是为了救他才强行突破内景经三重的境界。他弃内功转修外功已有许久,虽也会打坐运行内力,却也只是习惯使然,并未刻意修炼,亦不知内景经三重精要,何谈突破?
想来是见过师父了吧?
也不知师父再见他这不肖弟子时有何反应。
他与忘生结为道侣之事,他老人家又是否知晓?
还有当年之事……
窸窣声响再起,恰在此时风声渐消,谢云流清楚听到不远处传来凌乱又压抑的呼吸声,霍地睁开眼看向仍盘膝坐在那处的青年,这才发现对方情况不对:虽然盘坐,却周身气机躁动,眉宇微蹙隐现难安;而那面色哪里是被火光映染,分明已红成一片——
心浮气躁,怎能行功?
“忘生!”
他坐起身开口唤他,却见青年骤然睁开双眼,仿佛被惊醒般沁出一头虚汗。
“师兄……”
低喘两声,李忘生如梦初醒,转头望来,却又慌忙移开视线,低声道:“师兄唤我何事?”
他声音压得很低,语气还带着些许迟疑。谢云流皱眉看他,道:“你心不静,何事烦扰?”
李忘生喉结微动,却又抿紧唇,片刻后才道:“……无事。”
“说谎。”谢云流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瞧他,“一头虚汗,神思恍惚,忘生,你素来不会撒谎,有何事想瞒我?”
李忘生被他盯得心浮气躁,置于膝头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掌下布料,目光闪躲:“我、我……有些热。”
话音未落,额头忽然一暖,李忘生浑身轻颤,下意识伸手去拉谢云流按在他额头的手掌,抬眼对上他严肃的神色时,又讪讪然收回手,道:“我……”
“是有些热。”谢云流收回手,顺手拉过他手掌切脉,“许是下午洗澡时着凉了。”言罢却又皱眉:虽说李忘生如今记忆回退到少年时期,身体却是成年人,功力又比他深厚,本该寒暑不侵,怎会那么容易受风?
莫非是为他引渡毒血的时候,沾染了毒性?
指下脉象的确浮躁难安,真气躁动,与毒性发作时相仿,思及此,谢云流眉头皱的更紧,干脆将人一把拉起,推到寒石床前:“你应是染上火毒了,今晚睡此处。”
寒石床的寒气能有效镇压毒性,只是沾染些许的话,轻易便能压制。
“火毒?”
“你下午为我驱散的那毒。”谢云流边说边将人按坐在床上,自己也脱靴上去,推着李忘生的肩头让他躺下:“睡一觉就好了。”
李忘生被他连推带压,眨眼已躺在石床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睡此处,师兄睡哪儿?”
“石床宽阔,睡下你我二人足以。”谢云流也在他身侧躺下,道,“这床能压制火毒,免受其扰,等你心静下来,再行运功。”
李忘生低低“嗯”了一声,察觉他在不远处躺下,薄唇紧抿,身体僵硬。
是火毒之故吗?
可他体内的燥意为何不见丝毫减缓,反而愈演愈烈?
身侧之人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提高,两人身体明明未曾相贴,李忘生却仿佛感受到了师兄温热的体温隐隐传来,炙烧着他半边身躯,心脏亦被灼热炙得阵阵紧缩,怦然不歇,比先前跳的还要激烈。
——我或许是真的病了。
李忘生悄然将身体蜷起,想要抵抗那漫涌而来的燥意,可燥意来源就在身侧,与他同榻而眠,哪里抵抗得了?
他悄然看向平躺在不远处的谢云流,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委屈与渴望来。
——以往我生病时,师兄都会亲手给我煮甜汤,抱我同睡,何曾如此遥远?
——就算没有甜汤,抱抱总可以吧?
——可这次重逢,师兄分明格外冷漠,一直在排斥我。
——但黄昏时师兄又变回那个温柔的师兄了。我若靠近,他应不会排斥……
诸般念头不断在脑海中转圜,几乎要将李忘生的理智搅碎,燥热感让他呼吸越发凌乱,几乎难以压抑心头渴望。
想靠近师兄。
忽然身侧之人动了动,翻身转向另一侧,只将后背对着他,李忘生心头蓦地一酸,理智彻底消散,不自觉蹭动身躯,一点一点、逐寸逐寸靠近谢云流,一如幼时那般手脚蜷起,将头慢慢抵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后背不比前胸,既无胸怀可靠,亦无双臂相拥,李忘生却仍执拗地抵靠着,悄然攥住他衣摆,将自己蜷得更紧。
又来了,那种古怪的感觉——
身侧之人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谢云流,起初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时,他只当李忘生不习惯与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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