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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状况同样不在谢怀蔺的预料范围之内,他放下拳头,讷讷地跟温久解释:“不是,我没有……”
温久迅速回想了一遍经过,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碗——
“药里有毒!”
“怎么可能?!”
闻言,老太医差点跳起来:“这药是我亲手煎的,怎么可能有……”
说了一半他吞下最后一个字,意识到这话等于承认自己下毒谋害皇帝,吓得脸色发青。
还是温久当机立断:“先救人!”
“哦哦哦……好。”
何院使哆嗦着嘴唇,手忙脚乱地对已经一动不动的宋彧展开救治。
“旧伤未愈又中了毒,这下糟糕了。“他焦头烂额道。
“能救活吗?”
“难说,”何院使神情凝重,“微臣会全力以赴。”
听到这个不容乐观的回答,温久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从她进门到现在,宋彧只喝过那碗药,因此毒只可能混在当中。
何院使全权负责治疗宋彧的伤,连煎药的差事都不曾假他人之手,即使要毒杀宋彧,他也不可能蠢到在自己煎的药里下毒。
而把药端进来的温久自己更不可能,那么是何人下的毒,又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难道是……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并为此感到彻骨的寒冷。
少女一门心思扑在宋彧身上,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他的存在。谢怀蔺抿了抿唇,唤来门口的侍卫,脸色铁青地下了命令。
“封锁消息,排查每一个进出过重华宫的人。”
泪意迟3
谢怀蔺没有追究温久来重华宫的原因?, 温久也没问他要如?何处理此事,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保持沉默,最后由无所事事的谢怀钰送温久回宫。
“喂, 你和狗皇帝在玩什么把戏?”
谢怀钰想得十分简单粗暴——软禁事小, 弑君事大,弄不好谢怀蔺就会背上谋权篡位、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
“是不是想合谋陷害我四哥?”
温久充耳未闻,虽然走着, 却只是?麻木地驱动双腿。
谢怀钰心道这人属实不痛快,嘁了声:“你是?不是?以为仗着四哥的纵容就?能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觉得他不会疼的吗?你的行为不过是?在消耗他对你的感情, 他迟早有?一天会耗尽耐心、弃你而去的。”
他顿了顿:“你还不知道吧?李姐姐要入京了, 是?四哥亲自派人去请的。”
因?那句“你真觉得他不会疼吗”,温久终于有?了点反应,轻抬起晦涩的眼睑。
谢怀钰料定是?陌生女?人的名字奏效,成功刺激到温久,解释起来?更卖力了。
“想必你不知道吧, 李姐姐医术高超,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大夫, 在岭南还救过四哥的命呢。”
他存了几分报复心理, 得意洋洋道:“四哥定是?念着她?的好, 才派人跋山涉水去请她?。”
要他说的话, 只有?像李百薇那样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才配得上四哥,而不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木头美人。
“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和四哥保持距离, 别再扰乱他的心神了。”
乍然听到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另有?新欢, 温久若还有?点傲气在, 就?该识相退出吧。
谢怀钰以为能看到温久更加明显的动摇,可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嘛”, 便扔下他独自回了寝宫。
这个女?人!
少年挫败地跺了跺脚——她?都没脾气的吗?哪怕像之前那样呛他几句也行啊!
她?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别说谢怀蔺看见会心疼,连他看了都觉得心头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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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驮着斜阳振翅归巢,黄昏下的青鸾殿仍是?金碧辉煌的气派模样,看在温久眼里却是?另一幅苍凉的景象。
孙嬷嬷提心吊胆一整天,早就?焦急地在门口等候,见温久有?气无力、小脸煞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她?大惊失色地迎上前。
“小姐怎么了?”
她?搀住温久:“手怎的这般凉?老奴这就?去准备热水……”
温久避开她?的触碰,疲惫地摇了摇头,活像具被抽出灵魂徒留躯壳的木偶。
“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她?剩余的力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屋,连衣服都没换便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可冰凉的手脚怎么捂也捂不暖,寒意由内而外地侵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整天下来?令她?心力交瘁,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宋彧倒卧在地口吐鲜血的模样。
她?以为当年之事是?宋彧在推波助澜,可宋彧却说他也不过是?颗受控于人的棋子——
背后主使?该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之徒?
求助于何院使?是?临时?起意,可那人却算准她?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汤药里下毒,这种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温久第一次对未知的敌人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同?时?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假使?自己的猜想正确,她?还能相信谁呢?
无力、挫败、精疲力竭,意识到这些消极情绪即将吞没自己时?,温久咬住下唇,逼迫自己振作。
坚强点,温久。
最难的时?刻都挺过来?了,怎能在触及真相时?轻易退缩?说到底,这真相不正是?她?一直苦苦追寻的吗?
而且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确认了哥哥还活着,只要不放弃,他们兄妹一定有?团聚的那天。
她?自幼熟读家规祖训,身上流的是?温氏的血,端的是?温氏的风骨,既然了解到祖父去世和兄长失踪皆是?一场精心筹备的阴谋,她?定要查个清楚,为亲人报仇。
这么想着,她?像是?要获得底气般习惯性?地摸索上腰间的荷包,里头的东西有?棱有?角,隔着布料按压下去,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温久解下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堆莹白的碎玉,质地光滑细腻,不含一丝杂质,上头的雕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虽然碎得七零八落,但不难判断此物完好时?定是?价值连城。
碎玉在向?晚夕照的晕染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若是?沿裂痕一片片贴合,勉强可以拼凑出玉佩的形状。
玉石有?灵,温久捧着这堆碎片,感到有?一股暖意流淌进?冰冷的身躯,无声润泽着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谢怀蔺赠与她?的,属于两人定情信物的残骸。
三年前的那个冬日,她?当着谢怀蔺的面?亲手摔碎了玉佩,以表自己和离的决心。
温久一辈子也忘不掉谢怀蔺当时?的神情。
雁南关一战大朝惨败,十万将士骨枯身烂于漫漫黄沙中,天子震怒,将昔日赐予镇北侯府的荣光尽数剥夺,曾经?阿谀奉承的那些个世家光速撇清与侯府的关系,更有?甚者落井下石,欲将河东谢氏连根拔除。
彼时?少年刚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天之骄子陨落尘泥,曾经?风光无限、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谢小侯,一身锐气被折,自由肆意的塞北雄鹰,一朝沦为偏远南国的困兽。
温久就?是?在这种时?候,残忍地斩断他最后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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