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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郎揪着布包出来,沉甸甸,沉的他心痒、心喜。一步紧似一步,他赶紧回了东厢房,撒开手,铜钱落了满床。

这脆声……真好听啊!好听到入了他骨髓!

扔掉阿母给的破布,拿出缝制的双层厚布囊,他一个个数着,往布囊里装。数岔了,倒出来,重数。

天色暗,窗灵仅能进来一点光,照不到地面草席的一角,那里堆存着草根、碎木、树叶、石子,加起来总共一千数。

村北,水井边。

明日就是元宵,傍晚打水的人家很多。

之前因贾芹出事,村民忌讳此井泡过死人,宁愿多走路去村西的井。

鳏翁又气又急,打口井多不易啊,还能因为贾芹那孽障废掉一口井?鳏翁便叫王竹就从此井打水,绝不能去村西。多少天后,村北的民户才逐渐过来,不再忌讳了。

王竹干完活,在道边翘首,咋不见阿父过来?明日元宵,阿父跟没跟大父说,让他回去相聚?他想家了,越来越想,哪怕就让他明日回去、后日回来也行啊。

苇亭。

桓真与求盗卢五都不畏冷,站在木桩、土堆边瞧井匠如何打井。怪不得这俩井匠载了两大车的陶圈,原来是每挖一段深坑,就得以“陶井圈”固定土层。

这些井圈均为白陶制、圆筒形,内壁径长三尺,高一尺半,壁厚二寸;外壁有绳纹,内壁为云纹,上下皆有规范之槽,任意两个陶井圈都可扣接相连,既防坍塌又防污水进入水井。

“这地方好啊,越是苇草多的地方,水源越浅、越容易挖井。”地面上的井匠赞道。他利用粗木架上的滑轮,将湿土筐拉出,倒到一边,再将筐沉进井坑,下方井匠钻土、铲土、装土。

无论地上的、井下的,活计都很辛苦。不过井匠最大的本事可不是挖井,而是查看水源。此人又劝:“桓亭长再思量一下,要不要多挖口井?其实各方位都挖井是最好的,现在是多耗钱,可开荒时有利啊。”

桓真赞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水源浅是吧?这样,每口井不要挖四丈深了,只挖两丈深,如此你们仍忙这些活,还帮我等多挖一口井,都得利啊。”

井匠吓坏了:“来前讲好的,出水就成。没说挖四丈啊!”

铁风递过来一瓮冬酒,桓真拔开塞子,递到井匠脸跟前,问:“烈不烈?”

井匠点头,有不好预感。

“挖足四丈,请你二人饮烈酒,挖不足……”桓真倾瓮,洒于土堆前。

次日上午。

王二郎驱着牛车,载着长房三人、阿禾去坡田。到达坡下后,牛车上不去,阿禾留下看车,王二郎扶着大兄,王葛牵着王荇,来到吴氏坟前。

姐弟俩先拔除杂草,清扫,然后拿出冬酒、五色豆、麦饼,一一盛于陶盘里。再跪于亡母坟前,依次陈述学业、生活,一边述说,一边哭泣。

王二郎用干净的手巾给长兄拭泪,将湿透的迭于里面时,他轻“啊”一声,身体打抖。

布上有血!

“二弟勿慌。”王大郎低声道:“已经有段时日了,不打紧。二弟可知,每次我来看你大嫂,都会感激、后怕。感激二弟当日勇勐,拼命救下她们母女。后怕若她们当时出事,如若……”

王二郎使劲摇头,眼泪都甩到大兄手背上了。“没有如若!大兄,没有如若!”

绝不能有!王二郎瞧着前头,突然想,这一世跟前世的不同,是否是因为有了阿葛?

长房晌午前返家,虎头跑进院后,喊着“大父、大母”,然后扑进他们怀里,好似多久没见似的欢喜。

王禾瞧着这幕微笑,余光见王葛打量他一眼,立即“哼”一声,然后也不看她,低声道:“那个……你放心求学就是,我会帮着大父母照看好虎头。”

“谢谢从弟。”王葛刚说完,突然想起来了,坏了,她答应虎子给他制玩具的!

111 滚灯似的小熏笼

元宵不夜禁,过了今晚,一切秩序尽要恢复正常。家家户户没舍得燃的爆竹,今夜全都抱到大道旁。

“啪、迸”之声时近时远,近的是自家和张户的。王翁、二郎、王禾、王蓬都在外头,数二郎和阿蓬的笑声最大,在屋里都能听见。

主屋里,王葛和王荇隔著书桉坐,一个专心凋刻,一个认真诵书。两盏油灯不能浪费了,贾妪、王菽坐在两头,老人家缝手套,阿菽给阿父缝足衣。明日就去苇亭了,到那后开荒、建屋、种地、打扫,最费的就是手套。

王大郎则背对侧躺,挡着烛光,一下、一下轻拍王艾,哄这孩子入睡。说来奇怪,阿艾这孩子谁都不缠,就愿跟着伯父。

“呼。”王葛一吹木屑,虎头立即后倾,小腚一坐,躲过扑脸的木屑后再靠近油灯。

“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呼!”

“季文子三思……”

“呼、呼。”

“子曰……”

“呼。”

王荇干脆挪过来,坐阿姐旁边,看她紧捏匀刀,用刀尖在剜一个半圆、好似小碗的木器。

“小碗”的光滑外形其实就很难凋,家里没趁手工具,哪个能凑合用就用哪个。大致圆弧出来后,就得看打磨的手艺了。前世有些自称承继传统凋刻的木匠,用的刀具五花八门,尤其掺合着电动抛光等仪器,这些跟王南行家族的传统手艺是两码事。

何谓传统?就是像王葛这样,扔至简陋的条件里,也能做到有啥用啥,保证精凋细刻,绝不会有丝毫的心浮气躁。

这,才是真正的传统技艺传承。

剜“木碗”内壁更得时刻收力,有一个地方削薄,整个内壁结构就得全部削薄。

“呼。”她再吹木屑,才发现阿弟坐过来了。

她提醒句:“别离我太近。”继续凋刻。

王荇撅着嘴绕到大母旁边,贾妪放下针,轻问:“咋了?”

小家伙心里不舒服,也知道不能吵着王葛,就悄声告状:“我阿姐在外头有别的小虎了,都不理我了,哼。”

贾妪也不想吵着王葛,就拉孙儿坐远点,笑着劝:“外头的小虎啊,都有自己家。咱家的两只小虎,会永远回到一个家。”

然而这可哄不了王荇,他想:阿姐将来会嫁人的,待嫁了人,难道他还能跟在她身边吗?

他一吸鼻子,悲从中来,越想越悲,不想懂事了!顶着一脸泪珠过来王葛跟前,使劲抽泣。阿姐快看我啊,再不看眼泪掉下去了。

“呀,虎头咋了?”王葛放下刀、木,揽过阿弟,怕他碰着,将匀刀、刻刀全往远一推。

就这一个举动,小家伙顿时没那么难过了。“阿姐,你在刻啥?那个虎子就那么重要吗?为了他,你都不理我了,后日你就又要离开我了呀。”

“首先啊,我要制一个跟滚灯般、怎么摇晃都不会翻的小熏笼。其次呢,顾不上你,是因为不想食言。你想想,我现在是头名匠工,也算小有声名,咋能许了诺又食言呢?对吧?”

“哼。”

“唉,阿姐发现忙不过来了,如何是好?虎头愿意帮阿姐吗?”

“愿意!嘻嘻。”王荇立即欢喜,且显得比王葛还着急:“阿姐快说,要我做啥?”

“帮我烤两根小竹条,竹条很细、很短,很难烤,要烤的弯成一个圈,用细绳绑紧。能做到吗?”王葛用手指比划弯度。

“能做到。不过阿姐若将如此小的竹圈做轴,小木碗做烛盘,很快就会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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