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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就20岁了,开玩笑似的。”刘北安望着烛光说,“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挺纳闷儿的。就像走在街上,被高空坠落的花盘突然砸中了脑袋。”
我盘算了下自己的生日,还有四个月。
“真好,你才19。”苏喻羡慕似的说,她两个月前也过了生日。
“快许愿吧,”苏喻催促道,“蜡烛油都滴到蛋糕上了。”
“打算许个什么愿?祈祷世界和平?”我戏言道。
刘北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你也好我也好,都好好活着吧。”
现实1
视野被一片纯白支配,唯有一个黑点游离其中。
一旦视线离开那个黑点,视野就会像陀螺一样疯狂旋转,想吐。为了抑制眩晕,我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于那一黑点。
眼前偶尔会出现不规律的色块。像是人的面孔。我试图看清他们是谁。但眼球稍一转动,几张不同的脸就叠印在一起。
我继续凝视黑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它的距离开始一点点拉近。它不是纯黑的,而是深到近乎于黑的褐色。它的形状也并非圆点,更接近于一个五边形,带着锯齿状的边缘。
我想它大概是一块霉斑。
认清黑点的真身是霉斑后,它终于不再晃动,固定于视野的一角。我仔细分辨纯白的边界,发现四处都有拐角。原来那是天花板的颜色。
天花板是房间的天花板,房间又是哪里的房间?
我将目光下移,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上有扇玻璃窗,窗口从内侧被封上了。窗帘已被拿掉,几块厚厚的木板打横钉在窗框上。板与板之间留有几厘米空隙,傍晚的阳光从中穿过,在地板上留下火红的水平条纹。
我怎么会在这里?
毫无印象。记忆一片空白。
一个穿白大褂,像是大夫似的男子未敲门就闯入房间,说道,你醒了。
“哦。”由于嘴唇肌肉尚且无法自如运作,不知对方耳朵听到的是什么,纯粹听成一声呻吟也未可知。
醒了就好。大夫说道,服用安眠药后绝不能再喝酒,这次你差点永眠了——听他的意思,好像在斥责我的过失。我想告诉他,虽然我现在几乎什么也想不起,但以自己的智商,绝对做不出就酒吃安眠药这种蠢事。
可大夫并不想听我解释。他检查了我的体温和脉搏,问我能不能动动手指。我用食指试了试,关节虽然僵硬,但勉强能伸展。
指尖成功活动之后,原先遍及全身的麻痹感逐渐退去。饥饿感袭来,感觉自己饿得像多日没吃饭了一样。
饿?很正常。大夫说,挂一周营养液了。
检查完,他没留给我多问半句的空隙,自顾自走了。
我再度独自一人。
地板上夕阳的颜色愈发浓烈,入夜前的垂死挣扎。
或许那个医生打扮的人说了实话,我已昏睡了整整一周。因为印象里自己确实做了个长梦。异常清晰鲜活的梦。较之梦,感觉上更像是由于什么闪失混入睡眠的记忆边角料。梦里,自己重温了一遍大学时代的经历。
梦境的结尾,我们在给刘北安过二十岁生日。
我支起上半身。木板缝隙处,窗玻璃模糊映出我的脸,胡子拉碴,皮肤粗糙,不年轻了,年过三旬的男人面孔。
可那无疑是自己的面孔。
三十减二十,结果是十。
我深吸一口气,将可动用的脑力全部投入记忆的梳理工作,试图回忆起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作为时间长度是长是短,自己难以判断。事后回顾起来,既觉得仿佛是近乎永恒,又似乎相反,短得令人意外,稍纵即逝。时间的概念随参照系而变化。
十年来,我们都按部就班地过着正常的人生。考试、升学、毕业。除了刘北安,他自退学后一直上班。
苏喻毕业后,刘北安与她同居,并计划结婚,但那一天终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苏喻那充满疑点的消失。
之后我离开这座城市,放逐自我,开始一事无成,绝对一事无成的五年。
直到有人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我才意识到去找刘北安的公司找他。意识应该就在那里中断的,因为喝了他给的红酒。
这就是十年来经历的大致模样了。细节想不起,刚一开始细思,意识就黏乎乎滞重起来,脑袋深处仿佛有烟雾腾起。
何以至此呢?刘北安为什么要给我的酒里下药?疑问像是沼泽里蒸腾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切会搅和成这样?”我用手捶击墙壁,发声问道。
墙壁当然不发一语,我现有的力气连自己的手都捶不疼,于是它仅仅无言地反射着晚霞的绛色。
刘北安在第二天一早走进房间。
他身穿浅蓝色西装,脚蹬浅褐色皮鞋,绿表盘的劳力士在手腕上闪闪发光。手里托着一个餐盘。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中等个头,粗壮得离奇。脖子粗如常人的腰,肩甚宽,穿一件大码运动背心,胸口勒得紧紧绷绷。怎么看都像健身房的私人教练。
“健身教练”在门口停步,没进房间。他似靠非靠地倚着门,像是观察墙上的污迹似的望着我。
刘北安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选了个位置坐下,态度淡然。几乎感觉他要问出“昨晚休息得可好”一类的客套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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