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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高中离家有二十分钟骑车距离,陈纵每天在后?座都要发表一番对今日新闻的真知灼见?。子夜做着全世界她唯一的忠实听众。
“我爸送我学舞蹈,是?为了将我卖个好价钱。”陈纵往往会用这样惊人的开场白。
子夜会耐心?听着,在她起承转折的重要之处出声问,“嗯。理由是?什么?”
“我又不靠跳舞谋生,也没太多天分,普普通通,就?像我勉强造就?的学业——未来拿一份好文凭充作嫁妆门面——邱阿姨讲,‘这世界上又不真正要女人来铸就?。’”
陈纵叽里哇啦,其实全在讽刺邱阿姨——子夜听得明?明?白白,像在听单口相?声,可惜骑着车,不能腾出手为她鼓掌捧场。
她接着又讲,“就?像我爸讲,‘爸爸养得起。’但是?还?是?要求我有个好成绩。每次学校文艺汇演结束,总有一大票男的突然?间喜欢上了我,还?不是?因为突然?看见?了我的价钱。上了高中,没有文艺汇演,最近也有男的明?里暗里跟我示好。我不懂为什么,去问同桌,同桌说,他们没想?到你居然?成绩还?可以。’你看,成绩也是?我的价码。”
“这个世界只是?少部分人的游戏,其余人的努力不过是?成为市场上等待贩售的猪。”这一次陈纵主?动总结,“那些?男的来追我,我就?说,你比过高三一班的陈子夜再说。他们听到你大名,几乎立刻就?放弃了。”
子夜点头称是?,“所以我是?一只快上砧板的猪,车后?座搭着一只堪破世情的猪。”
“那哥哥呢,”陈纵话锋一转,“女生追你,你会怎么讲?”
“没有人追我,”子夜答,“你看我像有人追的样子吗。”
陈纵实在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她偏要使他局促:“我们班都很多人暗恋你。”
“哦,是?吗。”子夜仿佛不知道这回事,“可能她们都跟你一样,‘比过高三一班陈子夜再说。’”
陈纵怀疑子夜从前偷学过太极。她仍不罢休,“哥哥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子夜倒认真想?了一想?,才答,“人?大活人。”
什么嘛。这算什么回答?陈纵大失所望。“我要一个活生生的凡俗的人,而不是?一只待价而沽的昂贵的猪”——那时候她还?不懂得越低的要求就?是?越高的标准。
“最近我发现好多同学都喜欢看耽美小说,”陈纵试图同略显守旧的哥哥解释这个概念,“就?是?两个男的谈恋爱。但不是?随便街上抓一个张强一个刘伟过来,而是?具有一定外貌标准,比如抓一个陈子夜,再抓一个许晨明?。”
“那不会很奇怪?”哥哥用的是?“奇怪”这个词,而不像其他男同学一样真情流露,说,“恶心?”。子夜讲,“欲望的本体是?什么。”
他一下就?说到关键点。“她们可能会带入一个男性?视角,来同另一个男性?恋爱。我分析了一下,似乎她们只能将欲望寄予男性?这个性?载体,才能堂而皇之谈论‘性?|爱’这个命题。好像她们没法接纳,或者?承认自己的身体本身,她是?充满欲望的。”
子夜想?了想?,笑?了。这个问题的本质,第二性?,它寄予这个文化圈层几千载对女性?和弱者?的漠视与厌弃,它——“很残酷。”
“现在走进?书店,最显眼的地方全是?这一类书籍,可想?而知它的销量,可想?而知受众是?多大一个基数。”
看到陈纵叹惋,子夜试图安慰,“无?论寄予什么载体,能直视欲望本身,也算好事。”
陈纵惋惜地讲,“我想?到《毗舍阇鬼》如果还?在,这两年?不知道有多火。尤其你还?是?个直男作者?。”无?论多么不登大雅之堂的大火,也是?火,至少不必为生计发愁。
子夜倒无?所谓,“人各有命,书也是?。”
陈纵却没法像他一样无?所谓。也是?那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时运”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也因此,“生不逢时”是?这世上尤其残忍的四个字。
她接着又讲,“女同学都看耽美小说,男同学有时候看些?文艺男写手的小说,或者?网络小说。他们看的书我都找来看过……啧,辣眼睛。”
子夜笑?了,笑?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说看书的男同学,我只讲那些?男写手。可能与我们同龄,或者?大一些?,二十几岁?全在宣泄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脏话,女性?性?|征,上床,睡遍女角色。不论文艺网文,全是?这种调调。描写起性?|器官来像刑侦小说里讲的恋尸癖,不允许女性?在过程中做出任何反抗,完事后?还?要从尸|体上割下性?|器官珍藏。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是?隐性?恋|尸癖。” 陈纵如此总结,更觉得子夜可贵,“你为什么不会像他们一样?”
“我有时候也会,”子夜微微眯了眼,稍加思?索,便讲,“以前书评都讲‘苦难文学’,所以我一直没看《白鹿原》。活着已经很苦了,不想?看书还?要吃苦头。后?来某天翻开书,看到第一行字,立刻就?看了下去。”
陈纵愣了一下,当即大笑?起来。那句话是?——“‘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子夜总结,“书写普世欲望,一定能引人入胜。”
他虽这么讲,陈纵却觉得不可信。但凡换作世上任何一个人,她都信了,偏偏子夜这么讲,她只会觉得这番话是?他试图通俗的一种手法。
陈纵接着讲,“那么我以后?写小说,第一行就?写,‘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唯一宏愿就?是?和这世上最最好的男人上床。’”
子夜微微笑?了,“也没什么错。活着就?是?享人欲。”
“是?没什么错,但在邱阿姨和我爸爸看来,就?是?犯了天条,”陈纵忿忿地、爽快地讲,“我要将世上最涩的耽美小说和我最肮脏的小说手稿放在床头,这样邱阿姨偷看到如下内容时,一定会气到发疯。她会发现,我不止是?个精神上的荡|妇,还?兼职兔儿爷们的龟|公。”
陈纵第一次离家出走回来,就?知道邱阿姨偷看过她的日记了。“她这么耍浑,还?敢说要去死?威胁谁呢?”白小婷的表演绘声绘色,“还?是?子夜将几本笔记本抢救下来,才没使邱阿姨进?一步观瞻你的遗嘱。她看到你写小说yy丁成杰, ‘小小年?纪,好不要脸。’子夜对她讲,你如果要脸,我都不会生下来。”
那时她虽然?已经对这种事情很坦荡,也具备了足够的自信和底气来反抗整个世界对她这第二性?的不公正,却还?没有完全谅解爸爸的专|制和邱阿姨的迫|害。而她所能想?到最最具体的报复,除了在床头摆放她所认为最最艳情的小说,还?有,和子夜进?行身体的探索。
那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报复更多一些?,还?是?愿景更多一些?。假如有一天邱阿姨发现她不是?处|女之身而羞辱她,她一定会大声回答: “是?陈子夜干的!” 陈纵想?象到这一幕,简直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爽快。
对神仙许愿失灵了……陈纵好奇地望向子夜,望向心?思?莫测的天意。
天意难测,恐怕这两件东西她只能主?动争取。
两人每天吃着同款全高中独一无?二的台湾小饼干,穿着散发了同款柔顺剂香味的同款校服,同款沐浴露的味道从肌肤向衣袖蔓延,讲话是?同款的腔调,表情是?如出一辙的神气。子夜骑车搭载陈纵是?一道风景,被沿途津津乐道了数年?“陈家哥哥真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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