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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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看得纪平彦一阵恍惚。他知道他总是能读懂她,但这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读到的答案,明知真相太过残忍,还是情不自禁地追问。
“每一种都什么?”
白露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
“真的想听?”
纪平彦突然有些不忍,正在犹豫时,白露还是开口了。
“我想要你破开荣耀原则带来的滤镜,理性的分析利弊,好好想一想,你再继续跟着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如果我够负责的话,我其实应该直接结束关系,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只好希望你能自己想通。”
纪平彦又开始流眼泪了。
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白露骨子里的那点优越感,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给予的宠爱和惩罚,奴隶都应该心怀感恩地接受。
她从容、镇定、目标明确,好像永远都不会软弱。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脊髓损伤了,心中那根永不弯曲的脊梁好像也断了。
他把自己埋进白露怀里,双手搂住她,好像这样就能拢住那场事故之后留下的碎片,保留下将那个记忆里的她拼凑回来的希望。
他的答案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但要怎么回答才能消除白露心中的不安,他的确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才行。
“我听您的,我会认真想想的。”
白露最后的日子里清醒的时间很少,多器官衰竭,留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她能坚持到现在,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大概是求生意识非常强。
纪平彦知道她为什么舍不得……或者说不敢死。
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地绕过她身上的管子和贴片,苍白的皮肤松弛又脆弱,隔着几层毛巾都能摸到骨头。她在半昏迷中因为疼痛皱着眉,却连呻吟喊痛都没力气,被呼吸机带动的呼吸均匀又机械。
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滴滴落在白色被单上,白露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她试图抬手,但只有手指动了动,吃力地用气声说了什么,纪平彦完全听不清。
他胡乱擦掉眼泪,心脏仿佛被紧紧抓住,缓缓屈膝跪在病房冷硬的地砖上,有些话再难以出口也到了该说的时候。
“主人,您……”他哽咽了一下,逼着自己说下去“您放心走吧,我会……一个人好好活着。”
白露视线落在他唇边的胡茬上,不再年轻的脸因为憔悴有些浮肿,满是泪痕,那眼神里的痛楚让她本就不舒服的心脏泛起不同于往常的疼痛。
你本不必这么懂事的,平彦。
但还好你能这么懂事。
“我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努力工作,定期健身,”他生怕她不放心,迫切地下了一堆保证,甚至不惜说一些违心的话:“我努力不那么想您,不会守一辈子,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活到一百岁天天去花园和老太太跳舞,晚上接重孙子放学……”
白露安静听着,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中消失,她有了些力气,手臂慢慢往纪平彦的方向伸出,被他紧紧握住。
“好狗……主人,放心。”沙哑的声线从嗓子里挤出来,不舍又释然。
人之将死,她没力气去担心纪平彦到底会不会像他说的一样去做,其实她心里明白大概率是不会的,但听他这么讲还是觉得心里熨帖。
如果几十年前就知道不能陪你到最后,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在你身上写满我的痕迹,现在后悔也晚了,以至于想死都不敢死,生怕你余生都孤独地活在我的阴影下,走不出这围城。
还好你明白,还好你懂事,你也怕我死了闭不上眼睛。
这就好。
白露眷恋地注视着纪平彦,仿佛要把这人的面容记在灵魂最深处,伴随她生生世世,流转不息。
这一生亏欠你良多,拖累你这么多年,希望我走了你能过得轻松快乐一些。
虽然我是想多陪你一程的,但你也知道,我坚持不住了。
“替我……好好活。”
这是最后一个命令,你要听话。
恢复独身之后,纪平彦的生活按部就班,几年时间倏忽而过。
他每天按时早睡早起,吃饭荤素搭配,剪完视频在家里简单锻炼一下,每周去两次健身房,定期回父母家,年节也会去探望白露的父母。
白露的遗产基本按她的意思做了分配。
北京的房子被卖掉,纪平彦拿了钱回到家乡城市买房定居,其他资产都给她父母养老,但白家父母过世后所有遗产都是纪平彦的。
其他零碎东西能循环利用的都捐出去,剩下的除了小部分送回白家给她父母当个念想,都被销毁处理。
纪平彦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他曾经戴过的项圈戒指乳钉pa锁之类属于奴隶的装饰品。有白露的遗言在,他不敢再戴,平时都压箱底,定期拿出来保养。
但白露在他身上打下的印记,岂在那些外物?
他以为父母会催他再找一个,却不想自家爹妈一声不吭,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催到脸上,他妈还出言维护,说自家儿子和前头那个感情深,做父母的不好逼他。
反倒是白家二老对他的情感生活十分上心,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多回,又介绍了白父老同学的亲戚。
女方条件不差,是大公司的中层领导,为人爽利大方,眉眼明艳个子高挑,外貌和白露不是一挂的,但气质有几分相似。五十出头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看得出白家是上了心的,揣测他的喜好,特意找了个性格强势又比他大的女人。
盛情难却,于是在一家私房菜馆见了一面,纪平彦表面上谈吐得宜礼节周到,很有风度,实际上心里在不断地走神。
饭店的摆设传统清雅,包间里有一座黑檀木的仙人像,那质地让纪平彦想起当年白露兴之所至跟他学木工,半天时间做出来一把戒尺,硬是把他的屁股打出了近乎木色般深沉的淤紫。
他和女人算半个同行,聊得还算愉快,她思维清晰,语速很快,白露年轻时也是这样,后来病得久了,中气不足,说话就变得慢吞吞的。
女人明显挺能吃辣,素菜小炒只是意思意思吃了几口,压轴的辣菜倒是啃出半碟子骨头。而白露不太能吃辣却喜欢,受伤之前嘴馋了就狂炫一顿,胃痛了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加班,受伤之后倒是老老实实的忌口,纪平彦心有不忍给她开荤,也吃得非常克制。
两人都是原配病亡,走了有些年头。女人聊到这只是叹气唏嘘,显然日子久了已经走出阴霾,但纪平彦聊着聊着眼眶就红了,语不成句,捂着脸半晌才放下来,道歉离席。
好在女人也是过来人,并不介意他心里记得原配,反倒觉得他照顾重残妻子多年,十分有情义。而且纪平彦长得清秀斯文,人也温柔守礼,一顿饭下来,女人还真有点动心。
纪平彦却没再跟她联系,他知道自己走不出来,耽误别人的时间并不礼貌。然而再想想白露生前的嘱托,自觉十分对不起白家父母一片好心。
连续几天心烦意乱,回家之后躺在沙发上,听父母八卦亲戚家的事情,忍不住插嘴。
“你们怎么一直不催我呢?”
纪父没吭声,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嘲讽。
纪母也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骂他两句,但想起他这次从亲家那里回来就蔫头蔫脑的,不问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到底慈母心肠占了上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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