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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雨中的琴声缓缓褪去,陆沿瓷从乍然浮现的记忆碎片中回过神,只感到脑袋像被人劈成了两半。颅内前后左右的拉扯感令人眩晕,陆沿瓷额头和后背都蒙出了细汗,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晕过去。

脑海中的回忆像开了倍速,但每一个细节陆沿瓷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从尖锐的疼痛中睁开眼,下意识去看面前的人的手腕,那里干干净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上面有几圈淡淡的疤痕。

伤疤是个很晦暗的东西,那些经过岁月的沉淀后无声匿迹的,未必比肉眼看得到的狰狞不堪更令人宽慰。因为那预示着除了自己,没人会记得你曾经出现过的伤痛,而遗忘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坐在病床上的人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反应充耳不闻,陆沿瓷却觉得那双淡粉色的眼底蕴藏着很深的情绪,他听见对方干净的音色,“你痛苦吗,陆沿瓷?”

陆沿瓷抬头看着他,喉咙有些发干,见他不回答,白任栩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陆沿瓷摸到了很沉闷的心跳。

“我很痛苦,你呢?你痛苦吗?”

他的神色似乎也漏出一丝很微弱的悲伤,陆沿瓷不知道那是从何而来的,他只知道白任栩现在的感受和自己是一样的,心理学上称这种现象为“情感共鸣”。

白任栩冰凉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两只好看的手覆在一起,修长的手指仿佛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他们感受着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的过程,犹如一种无声的暧昧。

“我们是一样的。陆沿瓷,我和你一样痛苦,我这里很痛。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在为什么而感到痛苦,好吗?”

用尽真心的语气,那双蒙雾的眼睛变得湿漉,似乎含着下一刻就要溢出来的水。陆沿瓷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对白任栩解释这一切。

要说什么呢?说其实我的痛苦是你的痛苦,说我做了八年的噩梦是因为你在疼痛。

陆沿瓷恍然地想,原来他在还不确定对白任栩是什么感情之前,就已经先在为对方的痛苦感到痛苦了。

白任栩看到面前的人很轻地笑了笑,陆沿瓷长的很好看,给人的感觉像一川冰冷的江流,眼睛笑起来时水底便有了温度,平静亦或是潺潺都会在人的心里泛起涟漪。

落日蛰伏在地平线之下,浓重的黑夜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天光,天蓝色的窗帘浮动在晚风中,唰唰地响。

病房内牵扯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冷静而清明,塌陷下去一角的病床发出咯吱的声音,粉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白任栩落入了一个混杂着洗衣粉和消毒水味,却不难闻的怀抱。

陆沿瓷将人圈在怀里,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他感到掌心底下的心跳似乎滞了一秒,随即便迎来比先前更剧烈的震动。

“我不害怕被你控制,白任栩。”话题回到了,陆沿瓷抱的并不紧,却让人觉得安心,“泰戈尔有一首诗中写:‘yourfreedoise’,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白任栩不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你可以控制我直到你不能再这样做,你可以引导我一次又一次陷入苦痛直到你不会再与我共情。”陆沿瓷透墨色的瞳孔中像隐藏着一场海啸,快要将人吞噬,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慢慢松了力。

“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蔺寻娇嫩的手指停留在这一行,她抬头去看身边的人,白任栩背靠灰白的墙面而坐,曲起一条长腿,纤长的睫毛在落地窗投来的阳光下微微颤动。蔺寻盯着那张侧脸看了许久,才拽拽人的袖子,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任栩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发现蔺寻是在问中文翻译上面的英文原句,这是一本双语诗集,他念出指尖落中的那个单词,“freedo,意思是自由。”

蔺寻好奇道,“什么是自由?”

白任栩看着她,用最浅显易懂的例子解释,“走在你喜欢的路上,就是自由。”

蔺寻问,“如果没有喜欢的路呢?”

白任栩说,“那就开辟出一条喜欢的路。”

蔺寻似懂非懂,她思考了半天,闷闷地得出一个结论,“可是我不喜欢走路。”

白任栩摸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金发有些干燥,看起来就像膨胀的爆米花,他说,“你可以像鸟一样飞,也可以像鱼一样游。”

蔺寻眼睛咕噜地转了一圈,她敏锐地揪住逻辑漏洞的小尾巴,问,“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待在原地呢?”

不等白任栩回答,钟塔的挂钟在这时敲响,公共活动时间结束。蔺寻抿抿嘴巴,站起身,牵住白任栩的手,“你今晚还会来看我吗?”

白任栩半蹲在她面前,“会来的。”

“陆哥也会来吗?”

白任栩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发现站在那的人也在看自己,他张了张嘴,没能从对视中及时转回头,许久才从喉咙中闷出一声语气不明的“嗯”。

当晚,白任栩并没能像答应的那样去蔺寻的病房,他发烧了。

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感染发热,体温计一度飙升至395度,人在病床上已经烧的有些意识不清了。与此同时,蔺寻也在那天晚上病情恶化了。

据护工阐述,蔺寻吃完晚饭回来,情绪就开始不对劲。一开始先是不说话,别人怎么叫她她都没反应,后来就是毫无征兆地开始掉眼泪,也不出声,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哭,哭累了就开始吐,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后只能扒着垃圾桶干呕。直到姚问匆匆赶过去,才诊断出女孩是突发性失声了。

典型的应激反应。

而白任栩这边情况并没有好多少,人不仅烧的意识模糊,还连药和水都喂不进去。陆沿瓷一直守在病床边盯着给人换输液瓶,又拿湿毛巾擦身体降温,到了半夜白任栩却烧的更厉害了。额头烫的吓人,浑身都散发着快要将人蒸熟的热气,白瓷般的脸上染上不正常的绯红,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都是要吐。

他吐了陆沿瓷一身,陆沿瓷什么也没说,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继续守着,除此之外还要定时抱着人去上厕所,他就这样在病房里待了整整三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期间姚问来看过几次,但都只是待了几分钟就又匆匆离去。

第四天凌晨,白任栩终于退烧,陆沿瓷却没有放松下来,他在吊水的间隙来到701,遇到了同样站在门口没进去的姚问。

两人均是肉眼可见的疲态,陆沿瓷眼下一片乌青,姚问白大褂上的褶皱都多了许多,对方看到他,问他,“任栩怎么样了?”

陆沿瓷说,“三点退的烧,体温基本稳定在37度左右,现在还在睡。”

姚问点点头,他搭在门上的手缓缓垂下,终究是没将门推开,“陆老师有烟吗?”

陆沿瓷戒烟许久,回答他,“没有,抱歉。”

姚问笑了笑,从里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我有,要来一根吗?”

陆沿瓷不置可否。两人在消防通道里点上烟,冰冷的楼梯间被火光点亮,仿佛也有了一丝温度,从通风口吹来的冷风驱散环绕在二人之间的缭绕云雾,让压抑的氛围无处遁形。

“小寻来这的时候才3岁。”姚问背靠在墙上,仰头吐出一口烟,“我只见过她的父母一次,就是在她来的那天。他们预付了未来十五年的疗养费,可从来不问,也不会来看小寻。”

姚问回想起刚开始女孩还会哭闹,吵着喊着要爸爸妈妈,哭声能贯穿整个病房。那个年纪的孩子很单纯,还不懂得什么叫“抛弃”,她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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