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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在一家未正式开放的艺术空间。”侦探汇报道,“莫琳和莫小姐的父亲也在。”
——莫琳和裴映在一起。
裴映回国之后当然见过莫琳,光是和购物广场开会就见过好几次,不过那些场景他都在场。
他不愿意顺着自己此刻的情绪往下追究,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垫在腿上,继续看文件。
一直把几十页文件看完。
发觉地暖烤得脸皮微微发热,随手脱掉上衣,走去浴室。
肩膀仍然不舒服,不舒服到不愿意举起电吹风吹头发。
于是他只用毛巾草草揉了两把头发,就从浴室走出来。
书架上摆放着一个绿色玻璃瓶,一只手掌大小。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确信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掖了掖腰间的浴巾,走到那只玻璃瓶面前。
里面装着一张绿色的卡片。
透过同样色调的玻璃,他看清了里面的字迹。
他自己的字迹——用西语写着:选择我。
选择我。
选择我,跟我一起回国,不要接受那份邀约去卢其他。
呼吸停顿的间隙,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下跳动。
门打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施斐然没有回头。
工作室的门和书架位置正对。
裴映走到他身后,凉气掩掉了那抹庸俗的古龙水味。
“我希望我们像从前那样。”裴映再一次重复拿着亲子鉴定书要挟他时的要求。
“斐然,我希望你像从前那样,喜欢我。”
施斐然眼睁睁地任凭自己心跳加快。
裴映站在他身后,手伸到他腰上的浴巾边缘,慢慢往前摸。
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变得无比清晰。
裴映并没有碰到他,手指只是摩擦过浴巾上的细小颗粒。
直到裴映手指上的戒指内环突然蹭到他的皮肤。
气流停滞在气管里,紧接着毫无预兆开始乱窜,他张嘴想要喘气,只发出类似噎住的声响。
噎了几次后,他无意识地抓住裴映的手臂,听见自己发出熟悉的哮鸣声——
哮喘发作,似乎有一双手攥住施斐然的肺,窒息感蹿上来,以至于他的意识瞬间变模糊。
如果裴映不在,他需要凭着模糊的意志力走回浴室,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找出裤兜里的哮喘喷剂。
但裴映在,面对此刻的窒息、甚至濒死感,他居然有种隐约的安心。
他不知道具体经过多长时间——裴映将喷剂凑过来,结束他的煎熬。
恢复最快的不是呼吸,而是视野。
他闭了闭眼睛,看见裴映抓在书架木板上的手,指节完全失去血色,凸起的血管爬在手背。
使了很大的力——裴映很可能在生气。
他盯着裴映的手,片刻后,那只手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的头被一个向上的抓力提起来,视线也被迫抬起。
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到眼睑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滴水倏地滑下,在下巴边缘停了停,落到脖子上。
裴映就在这时抬起另一只手,擦他脖子的水。
擦的又慢又重。
疼痛变得十分迟钝,施斐然只察觉到轻微的灼烧。
在裴映收回手后,灼烧感仍然留在皮肤上。
后脑上的抓力也一并消失。
“起来吧。”裴映说。
施斐然撑着地板坐起来。
搓了一把头发,明确头皮是真的在痛,更加确定裴映刚才抓了他的头发。
这种事不当场发作,事后喊着“你抓我头发干嘛”,然后跳起来还手,太不合时宜。
他瞥了眼书架上的绿色玻璃瓶,不记得自己怎么把它放回原位的。
他裹着浴巾在沙发上缓着,喝光了一杯裴映倒给他的温水。
将水杯放回茶几上,起身,回到客卧,穿上衣服。
裴映像个没事儿人,表情平静地看了看他,继续背对着他整理书架。
施斐然衣冠整齐地坐回沙发上:“莫琳是你叫走的?”
裴映一边用眼镜布擦拭玻璃瓶,一边回答道:“我只是跟莫先生提及,留学时和他女儿相识。”
施斐然注视着裴映手中的绿色玻璃瓶,想起那幅让裴映名声大噪的《斐然》。
——现在已经进入国际知名美术馆成为收藏品的画。
那并不是裴映想象中的他,他终于想起了那是哪一天,哪个时刻。
离学校不远的广场,当地人在跳弗拉明戈,他跟着蹭音乐蹭舞。
音乐停止,广场上的人群刚散,他冲进一家面包店,空调唰地吹凉满身的汗,挂在门上的风铃声荡漾,裴映被风铃声唤得回了头,看到他。
店员装好蜗牛面包,递向裴映,裴映接过面包,打开自己的钱包皱了皱眉,最后又将面包还给店员,只要了一杯免费的水。
施斐然买下了那个蜗牛面包。
路过裴映的桌子,将它放在裴映面前。
他看见裴映胸口的校徽,不等对方开口拒绝,便直接坐在裴映旁边:“我认识你,我们一起上过课。”
裴映终于舍得放下那个绿色玻璃瓶。
七年前,裴映第一次办个人画展时,根本已经收到他送去的玫瑰。
施斐然低下头,留意到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攥了攥拳,舒展手指。
他久久地盯着裴映,直到对方停下整理收藏品,走到他旁边,坐下来,也侧过头看他。
“可以亲我吗?”裴映用近乎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他转过头,看裴映。
裴映没动,坐的位置也不算离他特别近,和他第一次坐在裴映身边的距离相似。
他观察着裴映的脸,那双眼睛里有水一样盈盈发亮的微光。
“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你真的穷到买不起一个面包吗?”施斐然问。
裴映动了动嘴唇,最终垂下眼,将头也转过去,望向茶几上的水杯:“没有。”
“我只是想认识你。我见过你喂学校里的流浪猫,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买那个面包。你有钱,又见不得别人可怜……”
裴映没能把话说话,施斐然扑过去,卡着裴映的脖子将他推在沙发上。
裴映咳了几声,伸手去掰他的手,接触到裴映的手指的瞬间,他忽地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他怕伤到裴映的手。
他怕伤到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画家的手。
刚认识时,裴映总是穿着洗到松垮但整洁的衣服。于是后来他买了很多适合裴映的衣服,半强迫地逼着裴映穿上。
可能这也是假的。
眼睛传来涩痛感,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间工作室里待。
他起身,抓起上衣架的大衣,夺门而出。
裴映欺骗他,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拿了他的名字去睡莫琳,借着他的关系攀上头部画廊,最后一脚踹开他远走异国他乡。
这都没问题,施斐然想的通。
他只是想不通,裴映现在是想干什么?
裴映现在最想干的事是追出去。
追出去却说不出实话,他在工作室里踱步,面无表情地死盯着门。
其实是真的。
他那时真的穷到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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