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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恍然醒神,呼了口气,时间过得好快,原来又已接近一个冬天,怪不得心里和身上像是流动着的不是温血而是寒冰,冷得厉害。他的所有热乎的人气,都在电梯里被张由仪扑打得烟消云散,一干二净,每一道吹过的风,都在贪婪地汲取着他骨头缝里最后一丝暖意。
好冷。
他不知道的是,在糖炒栗子店老板的眼里,去年的他更像一缕随时要被风吹散的游魂。在医院附近,这样的游魂还有很多,多的帮不了,能给这些游魂一丝真实存在的温暖,一丝甜,沉甸甸压在手里有重量的甜滋滋的栗子,略略有些烫手的栗子,定住风波,驱散寒冷。
他不想胡乱猜测龚崇丘和张由仪关于他还能谈些什么,龚崇丘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定然不能在电梯口跟张由仪拉扯闹难堪,最终会用到那个病房的客厅吧。多多和他的一些随身琐碎,好像就堆放在茶几上,张由仪也许说着说着谈不拢就会借题发挥扫进垃圾桶吧。可惜了,多多最喜欢的、陆珊瑚给他买的、那个脱漆的变形金刚小玩具,也在其中,是多多入舱前跟龚崇丘的游戏——小小的脱漆变形金刚,跨越重重困境,最终成长为龚崇丘给他买的强大变形金刚的故事。
这次做完治疗就回家,他坐在湖边长廊上,下定决心。
多多病情已见好转,他可以回家乡再找一份工作,甚至可以边工作边考一个教师资格证,这样就可以跟多多一起上学放学,还能拿一份足够养活他们二人的薪水。他了解过,幼儿园老师提供三餐,多多在幼儿园也会有三餐两点,每个月伙食费就可以节省下来,作为多多的后续治疗费用。也许还能余下一点,每个月给多多也添置一两个玩具,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笑。
琥珀色的鱼鳞湖波灼了一下他的眼,他下意识转了头,眯了眯泛出生理性泪光的眸子。充盈着泪光的模糊视线里,出现一位消瘦的坐着轮椅的男子。
陆珊瑚拭干眼泪。
覆了绒毯在膝头的男子,沉默不言,似乎观察了陆珊瑚许久。这个感知令陆珊瑚面上一晒,他失态到竟毫无察觉,隐秘窥视感萦绕的不知名男子,陆珊瑚坐立不安。
“需,需要帮忙吗?”他视线下落,发现男子的轮椅左轮整个卡进湖边的鹅卵石道里,于是趁机打破僵局,。
男子像是有些意外,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只摇了摇头,拂去陆珊瑚的好意。
行吧,自扫门前雪,陆珊瑚自顾不暇,略微点了点头表示收到,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就要从男子附近路过。
没必要非要绕一大圈去走回平坦大路,陆珊瑚干脆踏鹅卵石而行,铺得凸凹不平的鹅卵石走几步就扭几步,陆珊瑚想了想,还是又转回身,握紧男子轮椅把手:“我还是帮帮你吧,这儿偏僻人逛得少,待会儿你就算想找人求救,找起来也费劲。”
他大腿顶着轮椅后方开始用力,怎知鹅卵石地面很容易松开,根本不好借力,他试了好几次,差点两人一同栽倒。
男子终于忍无可忍,撑了把轮椅两侧,唰地站了起来,抬了轮椅如履平地上平路。
陆珊瑚手中一空,被男子这一顿操作骚得目瞪口呆,说话也磕磕巴巴:“怎,怎么,你,你是可以,站,站起来的吗?”那自己的一番多余好意在男子眼里,岂不是愚蠢得可怜?怪不得他问男子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人家摇头,人家力气大得很,是陆珊瑚自己在这里表错情。
只是万万没想到,坐着这么精瘦的一个男人,站起来个头跟龚崇丘差不多高,竟然拥有如此劲厚的臂力,独自抬轮椅就像随手拈了片轻飘飘的叶子般简单。
到了平地,男子又咵的坐回轮椅之上,陆珊瑚这才察觉原来是电动轮椅,难怪自己左右撬不动,沉得厉害。
“推我走走。”男子歪了歪头,毫不客气地给陆珊瑚下了指令。
“可你的轮椅是电动的?”
“没电。”
“那你刚才怎么来的?”陆珊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男子一愣,显然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是一阵沉默,锐利目光直逼陆珊瑚,像是鼓励陆珊瑚自己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好吧,也许人家本来充了电,但没想到电量不足,又也许真的有什么不能长时间站立的病症吧,陆珊瑚也不能回病房,怎么样消磨时间不都是消磨?人家真有歹意他扭头就跑,想必这男的也追不太上他。
没什么好怕的。自己也没钱可以给他骗。
陆珊瑚如是想着,上前握住轮椅后扶手,迈步。
各有心事吧,一路只有轮椅碾过地面的轮胎磨合声,以及陆珊瑚轻轻的脚步声。
陆珊瑚吃过随手捡陌生alpha的苦头,在没确认别人的目的之前,不会再让自己同情心泛滥酿成大错,刚才想要帮助这名男子,也只是先入为主遵循公交车上“帮助老弱病残孕”原则。
“你是beta?”男子打破僵局,一出口的问题就很不礼貌,但上一个对陆珊瑚不礼貌的人还是张由仪,相比之下,陆珊瑚竟觉得不难开口。
“嗯。”陆珊瑚很少推轮椅,多多住院时他兼职护工也是擦洗喂饭翻身的多,他不太掌握要领,只敢草草应答,专心操纵着轮椅的前行。
“我是alpha。”男子又说。
“嗯。”现在的陆珊瑚跟刚才的陆珊瑚——热心肠好青年判若两人,就是不想接话,他心绪烦绕,实在是疲于应付。
“我是腺体受伤的alpha,好在父母只得我一个,哪怕将来变成beta,我也是他们唯一继承人。”嘎吱一声,男子手动刹车,扭过头认真对陆珊瑚说。
陆珊瑚皱了皱眉头,这人跟他说这些干嘛?初次见面,没必要吧,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乱七八糟的。
陆珊瑚深吸了口气,搭了腔:“挺好的,我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也许见过吧,记不太清楚了,有模糊记忆起他就在孤儿院。
“独自在孤儿院长大,很辛苦吧?”
辛苦吗?陆珊瑚努力回想,印象中在孤儿院的日子已经久远到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久远到很多大事他都忘却了,只记得一些末梢细节。
暴雨天环绕着那一栋低垭小楼狠狠劈过的环形闪电,他将旁边瑟瑟发抖的同伴搂在怀里,狰狞的亮光穿透薄薄的窗玻璃,誓要把宿舍里孩子一个个都拽出去碾成焦灰。暴雨过后浸水的一楼饭堂,保育员们带领着大一些的孩子拿着各种可以舀水的工具,挽了裤脚一盆盆往狭窄的排水沟里灌,到处都是湿淋淋带着腥气油花的脚印,叠了一层又一层。高热寒颤的他倚靠着脱皮糊了旧报纸的墙壁,长期营养不良头发焦黄一张巴掌小脸凑到他旁边,端了破口搪瓷杯的水给他,衬得眼睛跟被水洗过的黑葡萄似的,溜圆含泪,竟一时之间让高烧的他恍惚中有相依为命的感觉,孤儿院百米外,他们经常去翻电池的垃圾站,废旧画报里的外国宝宝,记忆里都是这样的琐碎。
有点辛苦吧,吃得不太饱,疯长扯条的年纪,油水总是不太够,偶尔碗里出现的半肥瘦肉,他都会塞进巴掌小脸豁了牙的嘴里。漏了风的笑,刮在他心头。
只辛苦他一个人就好,路过院长办公室窗台,蹲在下面听到院长跟饭堂阿姨说第二天加菜,有一些颇具爱心的实力型社会人士,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领养孩子,院长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名额,请他们到院里来看一看。
要笑,他在深夜里抱着巴掌小脸,叮嘱他,第二天一定要面对着陌生人笑。
小脸捂着嘴巴,不敢惊扰其他孩子的梦,几近气音的问他:“哥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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