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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晏摇头,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红菱不等惊诧,周怀晏道:“红菱,我刚是不是,差一点就死了……”红菱哄道:“少主怎么会死,只是少主体内药性未消,日头又太烈,一时站不住身子,喝药调理一阵自然就好了。”周怀晏面白如纸,嘴唇抖道:“不,是父亲,父亲方才要杀我……”红菱忍不住拿手巾抚去他额上冷汗:“盟主不会,少主不必多心,虎毒还不食子呐……”周怀晏哆哆嗦嗦,他无助至极,轻轻枕在红菱怀里:“你不知道,他是要杀我的,只不过他是一时猜忌,还没有证据,也许是有人告到了他耳朵里,可能是辞官不久的赵长鸣,因我手里有他的把柄……父亲是要杀我的,毕竟他当初连我的母亲都杀了……若不是我说些愚忠的蠢话,他就留不得我了……”红菱心酸不已,将他搂在怀里安慰,周怀晏烧了起来,嘴里连连说些病话,真假掺半。“他当初和母亲生下我才不久,因为得了杜舟夫人的青眼,为了与她在一起,他努力甩开我娘和我,终于入赘了剑盟……我娘找到他,与他起了争执,他就把我娘杀了,他谎称是我娘发疯,失手跌落湖中,但不是的,我都看见了……”他发了高烧,眼睛雾蒙蒙的,脸埋在红菱双袖中,捡不回往日半分骄纵的情状。他脆弱极了,红菱眼底一红:“我不知道少主从前受了那么大的苦。”“是啊,我好苦,我就想要一点甜,就一点,都是我抢过来的……”周怀晏哽咽道,“我都不敢做梦,我怕一闭眼,我娘瞪着一双鼓起的眼睛站在九泉下问我,为何不能替她报仇……”“我每每夜不能寐,只有一直地,一直地往上爬,只有把他推下去,推到我娘身边去,我才能睡一个安慰觉,”他身子抖起来,亢奋道,“我做错了吗,我错了吗?这一路上我已经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我真的错了吗,红菱……”他发起了冷汗,蜷作一团:“我梦见前些日子杀我的人来找我了,和我娘一起……”红菱搂紧他,无比难过。彼时她不做多想,只顾依着他的话,轻声哄道:“少主只是想向前走,走到最顶,就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就不需要忌惮什么了,这不是少主的错。”周怀晏喃喃道:“走到最顶,就什么都会有吗?”梦中,有道像母亲的声音说道:“什么都会有。” 雇佣红菱手端着药碗在屋外来回踱步,迟迟不敢推门进去,屋内的人仿佛听见动静,在里头唤了她一声。
红菱面露难色,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进房问了安。周怀晏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里衣,面上仍神态怏怏,病气不消,身子显然还未大好,他手持书卷,临窗倚在桌前,经这一病,他锐气敛尽,抬眼一瞬倒有七分清贵公子的样子。他嗓音淡淡,一开口却叫人心惊,他道:“今日又死了几个人,为何不敢上报?”红菱忐忑,岔开话去:“少主身子还未好全,不若喝了药,早些歇息,明日再审罢?”周怀晏将书随手放下:“你是要替我做主吗?”红菱不敢妄议,又听他冷声道:“报。”“今日卯时,刘巡检被发现吊死于自家梁上,同天晌午,梁主簿也被发现惨死于湖心船舫,同行的花魁至今仍昏迷不醒,有奸人妄图栽脏嫁祸少主,这两桩犯案现场,也……也都留有少主的名字。”红菱头埋得极低,如实相告,莫敢直视周怀晏的双目。周怀晏面色如常,袖下两手却攥得死紧,微颤起来。他沉默一会儿:“这是这半月里来第几桩了?”“是第六桩了。”红菱恨不能埋身地下,小声回道,“被害人的官职小到捕快,班头,大到巡检,典史,都有,几日前便惊动了衙门那边,压不下去了,衙门现已在彻查,县令的回话是,因奸人作案后现场都留下了少主的名字,少主这些日子还是不要露面为好。”“官府那边,自是相信少主蒙冤,是遭奸人所害,只是这些天官差们三天两头跑上门来,说是往返途中会派人严加看护,务必请少主移步衙门一趟,只简单问些话,必不会苛待少主。”周怀晏揉了揉眉心:“你与他们说,我明日一早便过去。”红菱担忧:“少主病体未愈,不必为此劳心,我跑一趟衙门禀明就是,少主还是深居剑盟,避一避锋芒才好。”“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官衙里一干人等,目前怕已是人人自危,急于向我讨个解释。”周怀晏疲惫地垂下眼,眼底一片乌青,“奸人如此明目张胆,这不是寻仇,这是挑衅,是冲我而来。”“原以为是父亲要削减我羽翼,牵制我手里的力量,如今看来不是,他不会屡屡动手,更不会留下血字直指剑盟,已死的人里,少部分也为他所用。”他神情激奋起来:“是那个,是那个下药的普鲁人了,是他要害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红菱急道:“少主,少主莫要动气。”“无妨,我迟早会将他揪出来……将他,挫骨扬灰……!”周怀晏脖上青筋毕露,好半会儿,强自镇定下来,吩咐说,“去查一查这些人,是不是都与当初陈府栽赃嫁祸案相干,再查一查,是不是与叶璟眀关联的那案子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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