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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袭身,他只得大喘着气蜷回身子,像佝偻着背的大犬。余光则瞥向睡得正熟的奚昭。真是把他当狗养了。封了他的法力就算了,拿链子拴着他也暂且不说,竟还整日想着喂他吃些生肉。生肉。亏她想得出来。哪处的灵兽会吃那血糊糊的腥肉。想起盆子里每天定时更换的新鲜生肉,他只觉得头更疼了,索性紧闭起眼,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一片昏暗中,头上忽然搭来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力度不大,却意外地抚平了疼痛。虎妖怔然,恍惚间听见她含糊不清地念道:“怎么还打鼾啊?睡得不好么……”……虎妖将呼吸压了压,耳朵一抖,尖上涨出薄红。算了。到底是她救了他。只怪他化成虎形时不会说人话。“它好像没睡好,我今早起来的时候,摇了几回都没摇醒它——还是因为没吃好?这些天的肉都很新鲜,怕它咬不动,我还特意打成肉糜,不过它还是不肯吃。”奚昭蹲在铺了绒被的竹窝旁,手顺着幼虎的毛,目光则落在一边的蔺岐身上。从早上开始,这小崽儿就没精打采的,好似还有些发烧。她怕出什么问题,就去找了蔺岐。他刚巧今日休息,就跟着她来了玉兰花厅。蔺岐伸手搭在老虎颈子上,同时道:“应与食欲无关。像它这等修为,有食物吃自是最好,但数年不进食也无妨。”“那是为何?”奚昭垂眸看向闭着眼吃力喘气的小崽儿,猜测道,“昨天月郤往它体内注入了妖气,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或许。”蔺岐道,“灵力和妖气冲撞,难免伤它。”灵兽近似于妖,但和妖又有不同,自出生便拥有着强大的灵力。而没有与人定契的灵兽,往往会排斥外者的气息。奚昭拧眉。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拦着月郤,不让他碰它。她想了想:“那要吃宁气丸吗?但残存的妖气恐怕会影响到宁气丸的作用,还是得先用雪魄丹,等它稍微好转了,再作调养。”蔺岐侧眸看她,眼底多了几分讶异。宁气丸,还有雪魄丹对化解妖气的作用,这些都是他送她的《灵兽经》里的内容。那书读着晦涩,因是古本,许多字迹也已模糊。他对灵兽了解不多,当时送她这本书,也是因为身上着实没多少驯养灵兽的书籍。不想她竟认真读了,且三两天的工夫就已能活学灵用。他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素来平静无澜的眸中多了些欣赏之意。“确要先用雪魄丹。”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一瓶丹药,喂给了灵兽,“服用过后可观察三日,若不见好转,再用宁气丸。”奚昭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哄幼虎睡觉的空当,她抬头看蔺岐。“小道长,府里的禁制修缮得怎么样了啊?”“尚在排查。”蔺岐道,“至少需要一月。”奚昭点头,心思却跑向了别处。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逐渐摸透了蔺岐的性子。他对她是挺友好的。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他向来知无不言。找他帮忙,他也会尽力为之。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人好。就跟话本里日行一善的仙人一样,行善举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说白了,无论是谁找他帮忙,他都会倾囊相助。并不存在谁要特殊一些的情况。这就难办了。奚昭若有所思地拍着那虎崽儿的背。她体内被种了禁制,先前也查过,解开的方法无非两种:种下禁制的人替她解开,或是找人结契,帮她解禁。结契的方式多,蔺岐自然不会与她结同生同死的命魂契,更不可能结主仆契。那就只剩道侣契一种。

但她总不可能跟他直说,请他帮她结个道契吧?想想那场景,估计得把这规规矩矩的小道士惊得跑出府去。但按照现在的进度,再等个一百年估计也等不到他开窍——她之前去找他时,看见过他修炼用的卷轴。开头写的便是如何修养身心,克制私情。她也旁敲侧击过,他好似从未生起过与人结契的打算。除了他师父,也鲜少与旁人来往。还是换人?奚昭把府里的人统统想了遭。月楚临自然不行了。换魂就是他提出来的,如果他愿意帮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至于月郤。他应不会为了帮她而忤逆兄长。这两人若不行,就只剩太崖了。太崖……奚昭一手撑脸,想起那整日在亭子底下歇凉的懒散道人。这人看着很亲和,何时都笑眯眯的。不过接触过两三回她就看出来了,他对旁人的警惕心极高。偶尔她和蔺岐走得太近,还会被他笑眯眯地敲打一阵。最重要的是,这人和月楚临是打一个学宫出来的。朝这人下手的难度应该不比月郤小,甚而有可能更危险。比来比去,竟还是蔺岐最合适。奚昭眼神一转,落在他身上。“小道长。”她唤道。蔺岐收好芥子囊,应道:“何事?”“你要喝酸梅汤吗?刚熬好的,还加了冰。”蔺岐谢绝,说是不热。师徒俩倒是两个性子。她看太崖整天对着盆冰扇风,就没挪过步。“往后一天比一天热,就怕不下雨,花都晒蔫好多盆了。”奚昭问他,“小道长,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响动。她瞥向门口,大门处一阵黑影压进——月郤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手里还抱了不少东西。粗略一看,都是些毛球拨浪鼓之类的,还有些供灵兽吃的灵丹仙草。他面带朗笑,脚步也轻快。哪怕进门瞧着蔺岐了,脸上笑也不见敛去几分。“蔺道长也在这儿?”他把东西全堆在桌上,“想起来了,今日无需修缮,难怪道长得空往绥绥这儿跑。”月郤大喇喇坐下,对蔺岐道:“我这些时日都在外面,上回你又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多聊两句。我记得上回见你还是五十多年前在赤乌,天尊设百花宴那回。当日听人说你在为变赤乌法度四处奔波,怎的转眼再见,就又拜入了太崖道君门下?”听了这话,奚昭看向蔺岐。他和太崖不是云游四方、除邪降魔的道人吗,怎么会和更变整个赤乌境的法度扯上关系?蔺岐神情淡淡:“师父教授与我求之道恰好契合罢了。”“世事当真瞬息万变。”月郤拿起个拨浪鼓,随手晃着,“那时兄长说道君会带个徒弟来府里帮忙修缮禁制,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你头上——莫非月府的规矩也有何处不当,要改了?”他语调轻快,像是在开玩笑。可奚昭隐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些许攻击意味。再看蔺岐,脸色没什么变化,手上关节却已攥得泛白。他道:“月公子说笑,修缮禁制而已,如何能干涉得了府内事。何况立了府门规矩,也不见得人人知节守礼。”月郤眉眼间的笑敛去几分。正欲发作,一旁的奚昭忽说:“蔺道长,它是不是好些了?看着精神许多。”他循声望去。只见方才还蜷在窝里打盹儿的小老虎,眼下已撑开眼皮,正咬着窝边的毛球玩。“它不舒服?”月郤顺着奚昭的话问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奚昭甩着“逗猫棒”,“估计是不习惯被链子箍着睡觉,以后还是得让它在花房里睡。这样它更安全,我也省心。”月郤本想再和她聊聊灵兽去处的事,但有蔺岐在这儿,又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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