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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怜站在那里,有些无措,抠着手上的颜料,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她的小动作都被晏温看在眼底。她还是同小时候每次犯错一样。他心底幽然轻叹,觉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些错误也只是因她心性幼稚,又没人及时纠正,自己从前或许对她太过苛责了些。终究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小姑娘,晏温有些心软。“过来。”薄唇轻启,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点无奈。沈若怜猛地抬头看他,海棠步摇在她鬓边轻晃,将月光折进她湿漉漉的眼底,像一汪笼罩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清泉。啧,怎还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晏温心底更软了。他见她不动,自己上前两步,用帕子沾了些水,朝着她微微俯下了身子。独属于男人的清冷气息猛然间压了过来,沈若怜心脏突的一缩,耳朵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剩下自己不断鼓动着的狂乱的心跳声,脸颊也被他身上的热意熏得发烫。四肢酥酥麻麻的发软,沈若怜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下意识想躲,却被晏温先一步握住了手。她被他拉着坐下,他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她手里的颜料,同小时候她每次玩完回来时那样。沈若怜头脑又开始发昏,全身所有感知,仿佛都集中在了手上与他掌心相贴的地方。温热而干燥的,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悍。她羽睫轻颤了几下,目光微微上移,凝在他低垂的眼眸上。晏温纤密的眼睫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沈若怜看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心里雾蒙蒙的,如同坐在一只小舟上,晃晃悠悠的漂浮着。“嘉宁,你同裴词安见过了?”沈若怜正恍惚着,晏温的声音倏然传来,一声“嘉宁”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打入现实。他的温柔就是一个外表华丽的陷阱,她一旦靠近,就会轻易沦陷,然后备受煎熬。她甩了甩脑袋,那股悸动渐渐被压了下去。沈若怜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晏温的帕子还停在半空中,他缓缓抬头看向她,眼底的柔意慢慢淡了。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沈若怜咬了咬唇,找补道,“我、我就是觉得有些热。”晏温“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将帕子收了起来。随后他拿过方才放在桌上的册子,指腹从那本册子的书页上轻轻扫过,朝沈若怜递了过去。“瞧一瞧?”沈若怜觉得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诡异。很奇怪,她从前总是想着法子接近他,可现在,她居然有些想逃。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那本册子,小心翼翼觑了晏温一眼,见他神色平和地看着自己,她吞了吞口水,翻开了册子第一页。雅白色的纸张质感良好,刚翻开的时候,还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显然是新写成没多久的,再一看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裴词安的生辰、小字、以及属相。沈若怜一下就明白了。心底那丝被压抑的酸楚又小小的冒了出来,眼睛忽然被水汽糊得看不清纸张上的字迹。她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出端倪,假装又翻了一页。停了会儿,她才看清那上面是裴词安的画像,画像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他的家世。沈若怜看了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裴词安那张画像上。她努力想了想白日里第一眼看到裴词安站在阳光下的样子,觉得这画师的画功实在有待提高,她想着改日若是碰见裴词安,定要同他好好说说。这般想着,她忽然又想起了方才那幅画,那幅画被她弄脏了,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看完了么?”这么胡思乱想想了半天,直到晏温出声同她说话,沈若怜才发现,这次听他说起要为自己择驸马之事,她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难以接受了,反倒还有空去想别的。也许是习惯了吧。她将册子翻完,点点头,“看完了。”晏温:“裴词安年少有为,家世清流,人品孤已经替你看过了,也是一等一的好,嘉宁——”顿了顿。他的视线慢慢凝在沈若怜脸上,手指下意识捻过腕上的珠串,过了片刻,才再度开了口,“你觉得,他如何?”窗口吹进来一阵凉爽的夜风,夹着淡淡潮湿的花香,沈若怜的长裙下摆随风轻轻飘舞,墨色发梢扫过她锁骨处白嫩水盈的肌肤。晏温的视线缓缓下滑,不自觉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前几日梦里的场景。他喉咙一紧,心底涌上一股燥郁,捻着珠串的手骨节略微泛了白。

接着,他就看见小姑娘双手捏在了身体两侧的桃粉色烟纱外裳上,然后听见她娇娇柔柔的声音。“裴小公子他……挺好的。”裴词安挺好的。风停了,空气再度陷入死寂。半晌,晏温的双腿收了回来,他慢慢站起身,步伐沉稳地逼近沈若怜,削薄的眼皮下压。他的语气分明同往日一般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可沈若怜却在他眼底看到了些蛰伏起来的料峭,一片寂静里,她听见他不紧不慢地问她:“那么嘉宁告诉哥哥,裴词安他……好在哪里?”要、要怎么说?沈若怜惶恐的视线看进晏温晦暗的眼底,随着他的靠近,她心里一瞬间又乱了。好烦。她想逃。沈若怜咬了咬下唇,脚步刚朝着门边挪动,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男人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薄纱贴上来,烫得她身体一个激灵。她有些无措地看向他,红唇微张,“殿——”“叫我皇兄!”像是撕裂了平和的口子,男人声音里带了点儿汹涌的情绪。沈若怜吓了一跳,眼里泛出惊恐的水光,她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心里又怕又委屈,含着哭腔唤了声“皇兄”。晏温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紧,一股燥意忽然不受控制地窜了起来,喉咙紧到发干,明明是他让她叫的皇兄,可不知为何,听在他耳中却总觉得变了味道。他垂下眼帘,舌尖抵了抵上颚,沉默片刻后,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拿着册子的手缓缓举到两人面前。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用另一只手捏住册子的一端,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将那本册子抽了出来。随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退回到座位上坐下。屋里的空气有些发闷,仿佛夏日夜晚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气。他坐在那里,薄薄的眼皮低低垂着,面色依然温和,下颌线却紧绷,一只手叩在桌沿上,手背经络微突,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沈若怜悄悄摸了摸被他攥疼的手腕,心里忽然生出些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他生气。是他让她唤皇兄的,他如今又不高兴了,而且她不是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试着接受裴词安了么,现在她说裴词安很好,他又对自己莫名其妙,他到底要她怎么样。沈若怜绞着帕子,将头埋在胸前,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她都已经不缠着他了,他怎么还生气呀,好烦人。房中仍然安静。两人一站一坐,相对着沉默了半晌,男人忽然开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出宫那天晚上,你在哪?”晏温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也淡淡的,却宛若一道惊雷猛地劈进沈若怜脑中,她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绪一瞬间清明了起来。……在、在哪?他果然是知道了!沈若怜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原来他方才就是因为这件事儿生气?她整个人瞬间泄了气儿,心里慌得不行,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捏着裙摆站在原地犹豫了好半天,忽然想起方才他说话时,嗓子似乎有些哑?沈若怜生锈的小脑瓜一转,看了看晏温仍旧没什么表情的面庞,忽然福至心灵,想出了个在她后来想起来,自以为绝妙的蠢笨对策。此刻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唇角一下弯出一抹夸张而谄媚的弧度,挤出唇边的小梨涡,眉眼弯弯的,笑着上前:“皇兄嗓子听着有些哑,嘉宁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母后前几日派人送来的,对了,皇兄这几日去母后那里了吗?听说嘉贵人给母后送了一只波斯猫,你去看了吗?还有那日四皇兄说的那句诗,皇兄想到下句了么?”少女身上的甜橙味儿随着她的走动缓缓散开,晏温有些烦躁。她怎么总勾他?体香是,扭捏的步伐也是,就连端着琉璃杯盏的一双小手和圆润泛红的指尖还是。晏温微微别开眼不看她,下意识抬手去挡茶杯。“呀!”沈若怜娇呼一声,原本递出去的茶杯被他用手一碰,茶水尽数洒在了晏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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