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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分昼夜地缠绵了三天,醒来后的季汐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总以为自己还在温泉里泡着,身体像是大病一场。

但除掉了傀儡蛊总归是好事。

少女清醒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找齐光君道谢。他在书房,少女进来的时候那颗仙树兴冲冲地卷住她的腰肢,颇为暧昧地将她送到了仙君身边。

银发的青年低头专注地画着丹青,狼毫笔吸满了墨汁,光泽湿润,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人物轮廓。季汐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画上的人大约有六七位,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头戴银冠,身佩长剑,不晓得是哪家的弟子。

“这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我竟然从未见过?”

齐光君轻声道:“齐光宗。”

季汐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他面色如常,手中的笔墨稳稳当当地勾了几只鸟,然后终于放下笔墨,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面色红润,灵气充沛,状态还不错。

“手腕还痛么?”

“不怎么痛了。”

季汐活动了一下手腕,断掉的关节已经恢复如初,大大小小的皮外伤也已经好了八成,三天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像一场梦。

伤口好的这么快,得益于三天三夜的缠绵不休,翻涌温热的温泉水不知往她身体里灌了多少……

想到这里,她有些脸热,连忙看向他桌上的画,目光心虚地落在那几只墨痕未干的小鸟上。清风吹起,纸页被吹的哗哗作响,一股略带灼热的视线始终挥之不去。

他在看她,不肯移开视线。

为什么呢?是在二人最欢愉的时候她躲开了他的吻,是在他抱她上岸的时候假装沉睡,还是决定收心之后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疏远?

她心想,既然一切都是错的,那不如就此打住。自己无法接受把人活活剖心后还能产生爱情,也无法接受他的原谅和好意,他心怀苍生可以原谅小妖的所作所为,但是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存在亏欠的感情一开始就不平等,她厌恶这种不平等,也害怕得到之后再失去,所以不如就这样罢了,就这样……

心里突然一酸,那个躲在车棚里默念“brightfuture”的小小身影浮现在脑海。那一天她的心岌岌可危,从未如此坦诚地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给一个男人看,整个人、整颗心都要融化在他的温柔里,可再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季汐,你始终还是一个人。

几张画好的卷轴安静地躺在桌子一角,察觉到二人气氛不对的仙树缓缓放出藤蔓,悄悄攀上桌角,将其中一个卷轴送到少女面前。季汐伸手接过,那卷轴被丝线束着,并不想被人打开。

看她没有动作,仙树有些着急,细细的小枝帮她把丝线抽开,那卷轴的一端“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徐徐露出一副精美绝伦的工笔图。上面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的小狗,四肢端端胖胖,看起来有些圆滚滚,可爱非常。

少女笑了笑,认出来那是她。

“真可爱。”

季汐转过身,冲男人道:“这幅画可以送给我么?”

齐光君点点头:“本来便打算送你的。”

她笑了笑,认真地道了声谢谢,表情却像是在道别。仙君请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从前很多次做过的那般。

他想说没关系,一切都不用在意,诛魔大战时受过的伤早已不计其数,她为了存活偷走了他的灵丹,算不得是滔天的罪孽。

可她就是迈不过心里的坎儿。

细微的疼痛从心脏的极深处传来,陌生得让他有些茫然。这一缕极淡极淡的痛苦,宛如虫子啃噬了叶子留下一个豁口,对枝叶繁茂大树而言算不得什么,渺小如尘埃。

可偏偏,如今那个豁口开始泛起疼,他感受到了。

季汐怔怔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间被面前人的眼神打断。

那一瞬间,银发仙君的目光透过她的肩头看向远方,乌黑的瞳孔蓦地变成霜雪般的银色,那束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的长河,凝固在了某个命定的节点。

又过了几秒,却又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似乎又回过神,如针尖般收缩的瞳孔缓缓放大,整个人活络起来。

“仙君?”

“未来不祥。”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

他急匆匆丢下这句话,衣袖一甩径直从书房里去,白衣纷飞如同大片的雪花,略带急切的声音在诺大书房中消散:“速随我来。”

……

齐光君向来波澜不惊,此时能让他这么大反应的,定然是殃及天下的棘手事。

事实也便是如此。少女跟随他到了蓬莱仙岛的入口处,几只仙鹤鸣叫着在空中盘旋,很快便飞下来,乖顺地张开长喙。仙君手中化处几枚银光闪烁的圆片,如同铜钱般大小,依次放入仙鹤嘴中,轻声道:“将太微令尽快送至各仙门,最迟今夜子时于千秋山庄集合。”

仙鹤长鸣一声,晃了晃头,一个纵身飞向云端扬长而去。

少女忙问道:“发生了何事?太微令又是何物?”

“太微令乃太微剑原石所炼,见令如见我,”看着仙鹤失去踪迹,齐光君的面色稍霁,简单解释了几句:“方才我预见到不祥之景,时间太紧,今夜各宗门必须晤面。”

季汐闻言,浑身上下竟是打了个寒战,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穿梭到头顶。不祥之景?何谓不祥?连齐光君都觉得时间太紧,那么岂不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

“是冷玉山?”

仙君神色冷淡,没有直接表示。

愈是有把握之事,预见愈是明晰。可方才他只看到一片白雾,那股毁天灭地的恶意却迎面而来,强烈到连百年前的诛魔之战都未曾有过。

季汐所言不假,若冷玉山真的是魔君,此事非他不可。

可他欲以何为?已有百年和平的仙门又该如何抵抗?一切又充满了未知的和无法意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场死伤无数的腥风血雨又要到来。

齐光君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面带担忧,眼神明灭,似乎和他一般苦恼。可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妖,原身不过是一只小白狗,一切应当离她非常遥远。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雪白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像是一棵可靠而又安心的雪松。

如果真的大厦将倾、巨浪滔天的话——

第一个以身力挽的人,应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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