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旺渊cb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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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曦,薄雾穿林,初秋的风尚带着几分躁意,猛地窜进衣领,竟也不觉得冷,只是引起的动静委实不小,好似什么野兽闯出山林,惊得诸葛渊药锄一歪,几乎砸落在脚背。
他回头一扫,见背后空空如也,唯花与草与树而已,心下复安。自夫子出山入仕,自己守在这九嶷山中,读书采药,也不知多少年岁,许是孤寂久了,竟开始疑神疑鬼。
诸葛渊自嘲一番,便又挥动锄头,继续挖那株半人高的霸王鞭。这种植物全株带毒,若是不小心入口,轻则上吐下泻,重则危及人命。但若捣汁外搽,却为祛风解毒、杀虫止痒的良药。山中多蚊虫,他既然遇着了,自然要移载后院,随用随取,随取随用。
他耗费好一番功夫,才将根系全然挖出。此刻天上已是乌云密布,林间狂风乱作,分树叶,伏乱草,一派山雨欲来之势。
怪哉,今早出门看了天象,没说有暴雨啊。诸葛渊摇了摇头,迅速捧湿泥巴将裸露的根系包了,放进背篓,悠悠往回行去。
虽然没带雨具,他却是半点不着急,途中还不忘背医药典籍。正念到“众脉不见,众凶弗闻。外内相得,无以形先,可玩往来,乃施于人。”,猝不防被一团猩红撞入怀,篓中草药撒了满地。
诸葛渊背上吃痛,诶呀一声,定睛一看,见是个浑身血污的怪物,心下骇然,右手下意识掐诀。那怪物抬起头,粘着树叶的头发自然分开,露出一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好似只受人猎杀、慌不择路的小狗。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这哪里是什么怪物,头发底下掩的确切是张人脸,虽然血迹斑斑,但五官带着青涩,显然还是个少年。
诸葛渊五指一展,隐去法诀,顺势去扶他,关切道:“这位兄台,你……可是有人在追你?”
似乎是为印证这句明知故问,他的话音刚点地,又闻树枝晃动,凌乱的步伐声夹杂着人语逼近。“别让这小子逃了。”“他受伤了,跑不远的。”“还不快追!失了心素,如何向师父交代?”那少年浑身一抖,胡乱推开他就要继续往前跑。诸葛渊心念电转,松松握住他手腕,“这位兄台,请随我来。”?那少年却看也不看诸葛渊一眼,暴躁地甩着右臂,倔强地要朝林子里钻。然诸葛渊的手掌有如钢铁将他牢牢拴住,令其不得移动半寸。少年终于转过头来,望着相连的手腕,气得龇牙咧嘴,野兽一般向他咬去。
诸葛渊一手拎起他衣领,解释道:“兄台放心,小生没有恶意。小生诸葛渊,就住在这九嶷山中,虽不知你遭遇了什么事,追你的又是什么人,但相逢是缘,既然遇你有难,自当帮上一帮。”不顾那少年作何反应,直接拉着他转进一条羊肠小道。
二人兜兜转转,踏着五行方位,以为最多两盏茶功夫就能甩开追兵,哪成想身后几人好似也通奇门遁甲,竟然如影随形,始终跟在屁股后面。诸葛渊瞧了眼天色,双眉一拧,矮身藏进个山洞。那少年却杵在洞口,摁着石头不肯挪步。诸葛渊无奈道:“兄台,倘若我存了害你之心,还会带你绕这么些路?”
那少年充耳不闻,只死死盯着诸葛渊拷在他腕上的手,眼底敌意未减分毫。诸葛渊无奈至极,叹了口气,松开桎梏,“暴雨将至,兄台先进来避一避罢。”
少年犹豫片刻,似乎是察觉诸葛渊并无恶意,终于跟走进山洞,同时两条碗口粗的银色大蟒自黑暗中游出,吓得少年连连往后退,正好撞在一块凸出的石壁上。他吃痛闷哼,下一秒便被诸葛渊拉入怀,“兄台别怕,这是夫子养的小宠物,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伤人的。”
不多时,大雨倾盆倒下,唰唰声中,七八个青衣道士手提铁剑、骂骂咧咧地逼近洞口。不知是为了躲雨,还是已经发现了他俩。雨帘外的青影逐渐分明,那少年似乎害怕到了极点,身子筛糠般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痉挛得久了,竟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诸葛渊扶住他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心道也好,免得他动静太大,引起注意。届时自己所学的几招半式,能否敌过这几个道人?若是敌不过,最多身死道消,可怜这少年又要落入虎口,遭受非人折磨。
想到他那双眼睛里的脆弱与警戒,诸葛渊心头便又软又酸,如何也弃他不得。他既下定决心,便不再胡思乱想,凝神去观战局,但见洞外两条大蛇已冒雨立起两人高,咝咝吐着猩红的信子,吓得几个道人连退数步,横剑立于胸前。为首者喝道:“孽畜!还不给你道爷让路!”一条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横尾一扫,将那道人掀飞到空中。
道人摔在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上,恼羞成怒,一拍树干,陡然发难,凭空劈下一剑,砍在银蟒鳞片上,却如遇着金刚锁子甲,非但没能一展雄风,反倒被自己的力道弹得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那柄剑。道人踉跄几步,稳住身形,招呼剩余几人一起上。洞外打得热火朝天,而洞内,那少年忽然挣扎起来,仰着头脑,对着空中笑得一脸烂漫,嘴巴张张合合,看口型是在喊“妈”,却未能吐出一个音节。难道是个哑巴?诸葛渊怕他动静太大,引起那几人的注意,双手捆着少年,紧紧将他抱住。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你真看见玄阳躲进去了?”连二连三吃败,为首的道人朝地上淬了口血沫,一抹嘴角,恶狠狠问道。
“以师兄的神威,且无法降服这两条巨蟒,何况玄阳那小子?师兄,我看他肯定冒着雨往那边逃了。”
他身旁的道士胡乱一指,几人相互扶持着狼狈离去。诸葛渊则是等到雨停,方一记敲晕了怀中少年,抱起他回到住所,将那株霸王鞭栽进药园,换下湿衣,又烧了桶热汤,替少年洗漱。
奔命时不觉,原来他身上这么臭。诸葛渊拿块方巾蒙了脸,耐心替他洗去身上污垢,又将结网的头发打散,摘干净杂物,打上皂角液,十指插入他发间轻轻打转。前前后后忙碌大半个时辰,方将少年收拾出个人样。他一双眸子生得清亮,长相果然也十分俊秀,只是身材偏瘦弱,年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六七。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诸葛渊长舒一口气,摘来两把霸王鞭叶,撕成小块,放进药臼,准备捣了涂在少年长满脓疮的双脚。不料两杵下去,少年忽然从床上弹起,睁眼便往床角缩。
诸葛渊笑着打招呼:“玄阳兄你醒了。”那少年并不作声,只是抱着双腿,刺猬般坐着,谨慎地打量眼前人。他说完才想起少年是哑巴,歉然一笑,补充道:“那些人已经暂时进不来此地,玄阳兄还请安心休养,我先弄些药给你抹了患处,再料理饭菜与你吃。”
他举起手,那少年双肩一颤,脸上浮出痛苦的神情。诸葛渊诧异于他会畏惧捣药声,却也识相地收起药臼,转而用指尖挤出夜中藏的白色乳汁,点在少年化脓的肌肤上,耐心抹开。少年竟也不挣扎反抗,任他施为,而后狼吞虎咽地吃下两碗药膳,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少年一睡便是三天三夜,期间那几个道士又进山找寻了几回,然他小楼外植翠竹万竿,要走出已是不易,九嶷山上的地形又暗合奇门,几人终究没能查到任何踪迹,认定少年是被两条巨蟒吞吃了,不甘离去。诸葛渊暗中替他诊过脉相,但观他似乎对色泽深沉的汤药一类极为抗拒,便未替他煎药。只是照旧看书烧饭、采药晒药,少年则在跟他身旁静静地发呆。
在少年又莫名其妙地对着空中念念叨叨两回、抓着石子往嘴里塞了一回后,诸葛渊终于忍不住提议:“玄阳兄,你神思恍惚,似有癔症,小生略通岐黄之术,可要小生替你抓副安神的药?”少年愣了片刻,点头同意。诸葛渊并起食中二指,搭在他手腕。
有力的脉搏透过皮肉传入指尖,诸葛渊摸了会子,道:“心包之火过旺,伤了脾胃,玄阳兄之前可会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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