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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不好养出来。

上学堂时,萧洵曾亲眼目睹谢兰玉雨天行路,只滑了一跤便折了腿。

偏谢兰玉爱上那位先生的课,又值雪天。谢贤宠爱孩子,为防道上路滑,劝他养好伤再补上,定不会耽误功课。

谢兰玉执拗,坚持要侍从背去学堂。学堂的路上铺着谢府出资的防滑毯子,雪簌簌下落,一主一仆罩着白伞,跟天女散花似的。

谢兰玉打小就爱穿白衣,与伞与雪都融为一体,瞧不清稚子神情。萧洵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那副人畜无害的乖顺模样。

谢兰玉怕碍着别人走动,坐去了最后一排,听得倒比谁都专注。

学堂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来回嬉闹惹一身汗后便将门窗大开。厉风呼号,坐窗边的谢兰玉冻得小脸白透,拢起狐裘领,一面咳,一面隔一会儿就呵出热气捂手,也不吱声。

谢兰玉读书早,同窗的萧洵就比他大上三岁。即是大个三四岁也都是孩子,况且又都是京中贵子,一到了玩乐场岂会顾人。

萧洵少时也是个小霸王,比别人多讲些道理,长个心眼。萧小霸王古道热肠,看谢兰玉冷得直哆嗦,正义凛然地走到他身后关了窗,倚靠墙边勾着靴掩上门,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手中新砍下的竹笛,一心在刻字。

谢兰玉看了一会儿,因为坐着,只能看到萧家那位小侯爷斜倚门前,握着刀口,刻笛子的动作华丽绕眼。眼尾的睫羽翘起,文静又秀气,像个漂亮的小姑娘。被教得性子稳,说话一字一顿的,煞有介事。出口稚气未脱,“哥哥,你刻的是什么?”

萧小霸王一个手不稳,将新刻的竹笛凿坏了。被那一句哥哥叫得脸颊发热,生了气似的,茫然地看着玉面小人。

……

如今已一月,这天依旧极阴寒。阴雨诡谲,红云翻滚的异象仿佛预兆着什么。

“陛下,紫电充庭,红云贯北斗枢星,凤舞九天,天生异象,这是龙生在野的征兆啊。”

元帝身体每况愈下,朝臣纷纷上奏请陛下早立储君。

病体缠身的元帝看到这些催命符似的折子,龙颜大怒。

凡人说看淡生死,真到了将死之时,说贪生怕死也好,放不下尘世中的挂碍也罢。求长生的痴梦,代代无穷已。

……

陆寿臣来过给谢兰玉开了几剂温胃祛寒的药,见他睡得不安稳,点了安神香。

楚煦与萧洵在屏风外候着。二人说的话像隔着雨雾茫茫,听着不真切。

陆寿臣受萧洵所托,又为谢兰玉配了缓解腿疾的方子。冬日漫漫,连萧洵也心疼起人了。陆寿臣只道世风日下,色/欲熏心。

“公子是旧疾复发,又为琐事奔波劳累,需静养一段时日。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陆寿臣见到了早有耳闻却未得一面的病患,突然明白世交的好友有了断袖之癖,也不全无道理。秋水为神玉为骨,谢家儿郎青衫薄。不外乎是。

“有劳陆太医。”谢兰玉的病弱之态,在楚煦心内掠过层层涟漪,无风却久久未平静。他往内室看了一眼,又问道,“这病是否能根治?”

陆寿臣摇头苦笑,“平日悉心养护,无事忧心扰神,能保性命无虞。”

只是…陆寿臣后面的话还在打腹稿。

“那他此前为了将体内的子蛊引出,以血滋养母蛊,不知对身子可有影响?”萧洵见谢兰玉时忘了这事,听闻养蛊之法于身体有害,他不放心,适才想起来问陆寿臣。

陆寿臣琢磨了半会,神情怪异。“公子应是先天心脉不全,如此才气血不足,导致时常晕厥。他的身子本不适合养蛊,但权其轻重,在当时是为救命。那位神医想必已然尽力。”

若此时九皇子不在场,陆寿臣实想大骂萧洵一顿。谢兰玉有先天病,他竟不知?但凡不是个庸医,都能诊出的。难道是谢兰玉有意瞒过他?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的话……

“他还能活多久?”

“无病无忧,十年勉强。”

楚煦闻言,一时无言,只觉得谢兰玉可惜。反倒琢磨不透父皇意欲何为。

要他娶一个活不了几年的男人,表面上是拂他面子。若真如太傅和父皇所赏识的那般,谢兰玉是个可用之才,封谢兰玉为尚书郎,不过是将他束缚在奕王府。

他若有心,自为他楚煦的幕僚,挣一个锦绣前程;他若无意,只当做个富贵闲人养在奕王府后院种花养鸟也无不可。

文人清高,又岂知元帝不是折了谢兰玉的羽翼?前途,是楚煦的前途,还是谢兰玉的?两相利害,赐婚于楚煦不过一时之辱。对于谢兰玉却是一世牢笼,他会像所有锁在深闺香销玉殒的女子一般耗尽一生。谢兰玉断不会想入奕王府,可他没有选择。

新政事宜,元帝将其交给了楚煦。整顿吏制触及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他以奕王的身份施压,也不见得管用。难的就是既卖了人情面,又以权势威逼,最后仍无计可施。

而春后的新政改革迫在眉睫。

楚煦心焦不已。正好借此机会留在相府,向谢贤请教一番,于是一行人又留了一个时辰之久。

字字珠玑,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身居要职,先人吏制不可不废。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使人尽其用…

楚煦并非初次听闻,在残本的基础之上加以完善,事关具体的改革施行具作了详尽阐明,行之以法,竟还教了土匪手段。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这难道是新增改的上言事书?”楚煦问道。

年仅十八的谢兰玉写下这篇文论,轰动一时。在当时他对学以致用的教才之道便有了深刻体悟,而文赋多是歌风咏雪为题。他却言,章句为无补之学,治道且一窍不通,此为天下之才不足的原因。

寒门学子将这篇文章供以神作膜拜。足以想象那是如何地振奋人心,何等书生意气。以至楚煦实在难以将写这篇文章的人,与那个本分守己、沉默寡言的小小翰林院修撰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谢贤教得好,谢兰玉若真有真才实学,岂会甘于人下?楚煦疑心颇重,试探了几回无果,对谢兰玉的认知浅尝辄止,甚至于颇有微词。

“非是上言事书,是老臣与吏部尚书李益增改删减数年之久而成的庆志新议。”谢贤面不改色,手心直捏了把汗。这对父子是阴魂不散吧?如今,仇人的孙子要嫁,力也要卖,天底下怎有如此好事!

谢贤唯贤是举,以革新吏治。可到了谢兰玉身上,却是一心想,他离这精于谋算的官场要多远便有多远。世上有才能之人数不胜数,不缺他一个。他有此私心实属正常,当年神医断言,谢兰玉的心疾是血亲遗传,药石罔顾,不如宽心,活得一日是一日。逍遥快活也不枉经此一生。

待谢兰玉清醒,已是次日黄昏。羁鸟归林,霞光万道。

谢兰玉披上氅衣,踏着虚浮的步子行至廊下。整个人罩在赤黄交织的晚霞里,面容愈发柔和。柔和得直要消失了去。

晚间的风吹起来毫无暖意,谢兰玉伸出手,似藏了一捧光握在手心,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兰玉走神了太久,眼前恍惚飘过一片剪影。

他抬头直视着日光,刺目。逼得谢兰玉闭上了眼。眼下的从影似有生机,极为温柔恬静,如透过林叶的光影交错,又如碟翼翩翩。萧洵手遮在他眼帘上,挡了一道。侧身将他拉到自己正对面。才移开手掌。

“手好凉。”

谢兰玉浑身发冷,自觉适应了这样的温度,尚可以忍受。被萧洵抓在手里,随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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