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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我冲进厨房胡乱抓起一把菜刀藏在衣襟里,就冲出了家门,也顾不了清月一直在身後呼喊我的名字。
我一路奔向菊生家,进了门见到他就是一拳。
他捂着脸上的伤口,没有愤怒的表情,反而笑着说道:「怎麽?她不愿意,让你很心痛?」
愤怒在此时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情绪,我直接往他的肚子揍了一拳,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仂住他的脖子,双眼发热,质问道:「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咳…我为什麽……要这麽做?」他还在笑,「你…凭什麽…咳咳……」
我仂着他脖子的手越收越紧,泪却也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流下来。
我的第一任师父姓郭。
初见他,只觉他功底极好,一动、一顿、一瞥、一吓,把《空城计》中的诸葛亮演得唯妙唯肖。
他时常在戏班面前夸我样子好,身段好,让我受宠若惊。
但是当我熟睡时,蓦然发现我的身上多了一个人,我的恩师,那成为了我此生都忘不了的恶梦。
炽热、冶yan、绝望、si灭,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燃烧了我的躯t,让它变得残破不堪,几乎持续了八年,就此侵占了我的童年。
当他猝si时,我惊愕、不信,也产生了一种想法,纵使他对我有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这老不si的终於si了。
但更可怕的是,没有了他,本该是件好事,我却感到空洞麻木,甚至不习惯。
我第一次对自己十六年以来和此後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除了我和师父外,唯一知道这事的就属菊生了。菊生在我十二岁时入班,我和他素不相识,却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在还没有经历那事之前的,纯净的自己。
我帮他逃过师父的棍子、为了填饱他的肚子,把我已经少得可怜的馒头分给他吃,也教了他许多唱戏的技巧。他唱戏算是极有天份的,十年就出师了。?我们是戏班里感情最好的兄弟,我们什麽事都不会瞒着对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菊生已经被我仂得喘不过气,我放开了一只手,从衣襟拿出了那把菜刀。
他看见那把刀,瞪大双眼,不断摇头:「你…你不会的……」
「我不会吗?」我反问,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彷佛一世纪那麽久,我没有进一步动作,最终还是把双手放开。
菊生得了空,躺在地上拼命大口x1气。
我走到他的餐桌旁,抄起桌上的花瓶,劈头就往他的头上砸下,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说的没错,我终究……下不了手。
我往脸上一抹,满手的泪。
自从出师後,我便不曾再哭过。因为我知道,再疼也疼不过师父的棍子。
但今日我才知道,有一种疼是深入肺腑,直钻心底的。
把刀塞回衣襟,我彷佛已经找不到人生的目标,我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清月。
我彷佛失了魂,没有知觉,双眼无法焦距,一跛一跛地走出大门。
我的双脚如绑上了铅块,踩在泥淖中,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听见後头人群传出的喊声:「就是他!那个臭男旦,ga0jj,刚刚还打了人!」
我被红卫兵团团包围住,他们打着「横扫牛鬼蛇神」、「革命无罪,za0f有理」的口号,在我身上挂上「臭男旦」、「坏分子」、「暴力狂」的大牌子,我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唾沫、j蛋、hui物纷纷往我身上砸来,我却视若无物。
身後有个壮汉突然用力地踹了我的後腰,我一个踉跄,浑身无力地倒地。
身为男旦,练了二十年的腰功,在此时却没有任何一点用处。
我双眼发黑,拳头打在我脸上,鞋子踩在我身上,我已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了。
演了那麽多年的戏,却怎麽也没料到,最难演的始终是自己。
思及此,我露出释然的微笑。
我听见耳边一声声「打倒李绫秋」,任由他们将我践踏、撕裂。
「别让他si!好戏还没上呢,先把人带到批斗会场去!」这时我听见不知道是谁喊出的指令。
我当即立断,颤抖着手,从衣襟拿出一把菜刀。
我看着它,终於要派上用场了,心想,没想到上面将要沾上的竟然不是菊生的血。
「阻止他!」有个红卫兵眼疾手快,作势要来ch0u走我的刀。
来不及了。
我一把将刀锋刺入心窝,但我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解脱。
鲜血从x口汩汩流出,我微笑着阖上双眼,想起了往事。
有一次,我和菊生偷偷溜出戏班,只为了吃一根糖葫芦,回来後不巧被师父撞见,一个劲儿地将罪往自己身上揽。後果可想而知,我们两人都被师父打得pgu开花。
还有一次,他犯了错被师父要求罚跪一整晚,我三更半夜溜去给他送馒头,他一开始十分矜持地拒绝,最後还是抓着冷掉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们是戏班里最令人yan羡的,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我还看见我成了一代名角,待我终於风光归来,清月带着两三个小胖娃迎接我,我们一同陪着孩子们玩耍嬉戏,并且告诉他们,千万别去学戏,如此才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等到五十年後,清月还是个清yan的白发老太婆,我们共同看着孩子们已事业有成,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方能安心离开……
我的眼皮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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