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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四爷,东西已经到彭旭曦手中了。”
“好。”宁澄荆颔首,“辛苦了,先下去吧。”
书房内重新只剩他们二人,宁澄荆道:“唐家下狱后的事情,就交给大哥来处理了。”
宁澄焕见他胸有成竹,自己也逐渐恢复过来,点头道:“我心里有数的,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彭芒章回到自己房中,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账簿。他在烛火下将上面的账面内容与对应时间一一看完,心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如今正沸沸扬扬地传着一件往事,纵然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可眼下看完账上的内容,他略略一猜也能明白真相大抵该是如何。
彭芒章合上账簿,在对夜沉思的间隙里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这账簿究竟是谁留给他的?还有永陵的那段过往,究竟为什么要突然翻出来?
这一夜他几乎彻夜未眠,次日天才蒙蒙亮便起身去往了太史局。
“旭曦?你怎么来了?”昨夜执勤在此的正是马仕闻,他打个哈欠,将一旁桌上的浓茶抿了一口,顿时苦得眉毛都缩成了一团。
“永康二十二年的彗孛天象有过记载吧?”彭芒章开门见山便问,“天象出现后,记载过永陵塌陷的事情吗?还有,天象出现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马仕闻一时觉得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
彭芒章道:“是件要紧的事情,你快告诉我。”
马仕闻看在私交的面子上,替他去翻了翻当年的记档,一面说道:“外面这几日正传着永陵的事情,刚巧我昨日就问了问我叔公,他说永陵的事情没有记过档,因为当年太乱了,是宁家的老太爷提议压下的,不然越发要闹得人心惶惶。”
他说着,从这一排的记档中找到永康二十二年的那一本,翻查之后指给彭芒章看,“当年的天象是九月二十七。”
“九月二十七?”彭芒章看到这个时间,心里“咯噔”一下缓跳了半拍。
账簿上记录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五。
若是账簿的时间与太史局的时间都是真的,那么当年的真相就绝不是现在所说的模样。
马仕闻见他的脸色突然很难看,关心一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彭芒章把记档还给他,不忘道了个谢。
“你真没事吗?”马仕闻追着送他出去,又嘱咐说:“若是身上有哪里不适,一定要赶紧去医馆看看。”
彭芒章头也没回,心中有种惊魂未定的怕感。
他得赶紧去往御史台再问一问柳江。
杜知在前往集贤殿之前,先绕行来了一趟御史台。
“柳大夫在吗?”他问了一个在前殿做洒扫的宦臣。
“相公晚些再来吧,柳大夫还不曾过来。”
杜知点头道了声谢,折返着走到外面,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彭芒章。
“正好。”杜知见到他,心想也是一样的,便迎上去道:“旭曦,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说与你听。”
彭芒章问:“何事?”
杜知半掩着口,附耳过去小声几句,彭芒章本就凝重的一张脸愈发阴沉了颜色。
“知道了。”他对杜知颔首道谢,“这件事我会转达柳大夫的,多谢你。”
“客气了。”杜知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事情既然已有提及,那么我就该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彭芒章道:“代我替你祖父问一声好,等到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登门再去拜访。”
两人拜辞而散,彭芒章脚下沉重地走入桌案后坐下。这件事无需大理寺审案细查,他已经能完整地理清楚前因后果。
这一刻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感。他遵颜清染所说未入中枢,就是想督查百官,可不论是他还是颜清染都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一个人自身的德行,并不是有人督查着就能改变的。这是刻入骨髓的根性,它影响着一辈又一辈的人,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根除。
他能弹劾一个又一个的朝官,可是弹劾之后呢?硕鼠们依然将能够触及到的一切都啃噬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用作构建皇陵的汉白玉石也不放过。
这世道烂吗?可真是太烂了。
彭芒章出神半许后揭开砚台的封盖,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来舔墨,继而奋笔疾书。
一场迟来的审判终究还是落到了唐家头上,刑部的官差带着旨令来时,唐渠整个人都空了。
难怪宁澄焕当时是那么地镇定自若,原来他早已想好了退路,而那日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骗他主动拿出账簿。
唐渠嗤笑两声,不知是笑自己太蠢,还是笑对方太狠。
“好一个弃车保帅啊。”他轻声叹着,双脚已经被刑部官差套上了锁链。
“我自己会走。”唐渠不服气地挣脱掉官差的挟持,就这么在锁链的沉重拖拽下一步步走入大牢。
这里长年不见阳光,因此阴暗潮湿,滋长了不少虫鼠,唐渠找了个尚且干净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便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从大牢一端的尽头传来,唐渠再抬起头,就在栅栏外火把的跳跃下看到了宁澄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来了啊。”他状若无事一般对宁澄焕微微颔首,“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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